他父皇的宮妃多,孩子也不少。
只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操勞過度,導致孩子先天不足,皇子也好,公主也好,落地就去了的占了三分之一,余下的,能安穩活到成年的,也不過六個。
他母妃家里門第不高,只是京中一個小官吏的女兒。生的也不算很美,至少在這諾大的后宮里,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少年時,他疑惑母妃當年是怎么通過了選秀,又是怎么被父皇看上的。母妃彎下腰,用手上的帕子給他擦拭額頭上的細汗,笑吟吟的,并未回答。
母妃生性沉靜,不想著爭寵,只一心照顧他。還好,宮中的規矩,只要位份高的宮妃不搶奪,低位份的宮妃便可以自己撫養孩子。他雖然是個皇子,但出生時瘦弱,幼年時長得不高,看起來也不很聰明,所以沒有被高位分的宮妃看上,因禍得福的留在了母妃身邊。
他父皇那時只喜歡太子,再就是喜歡賢妃生下的兩位公主和一位皇子,他常年在見父皇、闔宮飲宴的時候溜邊兒,以至于直到五歲,他父皇還叫不出他的名字。
那時,日子不算難過。母妃的月例不多,他雖然貴為皇子,但因為不受寵,所以時常被克扣月例。連四季的衣裳都不及時送來,母妃只能熬夜給他做衣裳,做鞋子。他又淘氣,總是喜歡爬樹、掏蟋蟀,好好的衣裳,才上身就破了,母妃每次都板著臉作勢要打他的手心,又被他泥鰍一樣鉆進懷里撒嬌的樣子逗笑,搖頭嘆氣的給他補衣裳,只用指甲點點他的腦門充作懲罰。
直到今日,他都還記得第一次看見母妃發火的樣子,那是自己剛過完生日的一個冬日。那年夏季發了大水,好些地方都上報朝廷,說糧食欠收。冬日天氣又極其寒冷,宮中傳聞說民間不少百姓都凍死、餓死了,甚至京郊都有百姓因為凍餓而死在家中。母妃在給他做衣裳的時候便念叨他,讓他知道惜福,他摸著厚厚的棉衣,覺著雖然棉絮是舊的,但被母妃彈過一樣很柔軟很保暖,便點點頭,在心里暗自發誓一定好好珍惜這身棉衣。母妃夸他懂事,說晚上給他做白糖糕。說完,就急匆匆的出門了。那日,皇后娘娘招宮妃議事,他們的院子偏僻,母妃有沒有轎子和馬車坐,只能早早出門。
他自己在屋子里守著炭盆打瞌睡,等著吃白糖糕。可母妃回來便唉聲嘆氣。他懂事兒的給母妃手爐里換了炭,捧過去給母妃暖手,卻見到母妃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也知道國事艱難,后宮理應做表率,要省檢。”
他捧著手爐,躲在里間屋里,看著有些陌生的母妃,正在沖一個太監大吼。
“可你瞧瞧我這兒,平日的月例都不夠,現下還要再少一半兒,行,這我也就罷了。可已經送來的月例,現在你要拿走?這寒冬臘月的,我們母子怎么活?難不成也要像那些京郊的百姓一樣,活活凍死?”
“咱們宮里,連太后娘娘那兒都折了三分之一的分例,皇后娘娘也減了一半兒,還要從自己余下的部分里拿出一些來孝敬太后娘娘。我們家賢妃娘娘更是拿出自己的體己來交由造辦處熔成元寶沖抵國庫,用作給災民舍粥舍炭火,怎么到娘娘這里反而不成了?難不成娘娘比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賢妃娘娘還金貴?還是說您這兒的皇子,比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更金貴呢?”
那太監腰背挺得直直的,臉上帶著笑,說出的話有理有據,連小小年紀的他聽著也覺著有道理。
母妃崩潰大哭,那太監拱拱手就帶著東西走了。
他從里間屋出來,把手爐放在母妃懷里,扭頭去看那太監的背影。
腰背挺直,頭高高仰著,比他這個皇子都有氣派,都精神。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賢妃娘娘宮里的那個掌事太監?”
“記得,皇上今日怎么說起他來了?”
“沒什么,只是剛才看著尚喜,突然想起來些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