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我的,帶有諷刺意味的問話,春纖并不在意。她面上沒什么表情,也沒有給我行禮,只是僵直著后背站在我面前,整個人像是紙扎店門口糊的紙人,風一吹就要倒,一把火過來,就能立時燒成灰。
我也不準備先開口,只用指甲撥弄著水晶八角宮燈上墜著的赤金米珠流蘇取樂。這玩意兒是我的心頭肉,是皇上賞我的。宮燈整體是蓮花形,底托和上蓋都是赤金,中間鑲嵌磨薄的白水晶,里面點燃蠟燭后,光華流轉,不懼風雨。
工藝難得是一方面,我喜歡它的理由主要是因為它,貴。
又過了十幾分鐘,用這里的話來說,就是一盞茶的功夫。
我困勁兒上來,毫無形象的打了個哈欠。酥酪揣度著我的意思,伸手扶我起來,又提起了宮燈。
“夜宵吃的多,剛才肚子里頂得慌,這會兒倒是好多了?!?
“回去我再給主子端一盞山楂茶,主子吃了,漱漱口再睡?!?
“也好。記得多放些糖?!?
“還是調些蜂蜜吧,夜里吃多了糖,恐怕牙疼?!?
我和酥酪就這么聊著,起身往前走。
背后撲通一聲,聽著是有人跪倒在地上,接著,又用力磕起頭來。
酥酪拍了下我的手腕,示意我端住架子,她回過頭,略帶驚訝的挑高聲音問道“春纖,你這是怎么了?”
春纖不開口,一個頭一個頭,實實在在的磕著。
酥酪瞇了瞇眼睛冷笑起來,“你剛才在前院假山那里來回流連,見了我,便用手指著后院。我可憐你,才哄著我家婕妤娘娘夜里過來。你倒好,一句話不說。這會兒主子困倦要回去休息了,你又弄出這副模樣?怎么?平日里在皇貴妃娘娘宮里,你也是這樣兒的?”
“奴婢,有冤?!贝豪w聲音顫抖,邊磕頭邊說道。
“有冤只該找你自己正經主子去說,幾次三番招惹我家婕妤娘娘是要做什么?”酥酪疾言厲色,深得我心。
“婕妤娘娘?!贝豪w不回答酥酪的話,只凄聲叫我,“奴婢知道自己唐突,只因為實在是有冤無處訴,幾番思索,試探,覺著宮中唯有婕妤娘娘能幫奴婢。因此才苦心設計,來到梨香苑里。還望娘娘垂憐,哪怕,哪怕您不想管,也好歹聽奴婢說上幾句,否則這一番冤屈再無人得知。奴婢和珍美人,死不瞑目啊!?!?
果然是珍美人的事,酥酪猜對了。
我贊賞的看了酥酪一眼,慢慢轉過身,走回到剛才的石凳上坐好,單手托著下巴,看著還在磕頭的春纖。
“起來說話吧?!蔽倚睦飮@口氣,面上卻還得端著。
春纖哆哆嗦嗦的站起來,還沒開口,先流了滿臉淚水。她接過酥酪遞的帕子,自己擦了擦臉,而后才說話。
“奴婢在做小宮女的時候,就與珍美人交好。只不過宮規森嚴,管事嬤嬤嚴厲,我倆外無家人,內無根底,怕被旁人發現反而壞了事,因此只私下交好,并未告訴她人。后來,珍美人成了宮妃。奴婢很是為她高興,趁著深夜無人,送她一個自己繡的肚兜做禮物。可珍美人拿著那肚兜哭的泣不成。她告訴奴婢,她不想做宮妃。奴婢不懂,就問她為何放著主子不做,要做奴才?她也不說,只是一直的哭。”
“過后沒多久,珍美人就偷偷告訴我,說她有了身孕。我便百般安撫她,說她有了身孕,再生下孩子,不拘是男是女,終歸能在宮里揚眉吐氣的活下去了。她當時也很高興,說自己不求榮寵,也不求肚子里的孩子能做太子,只求孩子能平平安安長大,哪怕外放出京做個藩王,或者干脆不要王爺的尊貴身份,做個普通人,她也是快樂的?!?
“因為旁人容不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往外說。這事兒,也就只有我知道了。我倆板著指頭算日子,算孩子什么時候能出生,還給孩子起好了小名兒。奴婢本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