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云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笑了笑,道“我與嵐嵐生死相許,皇天后土皆可為證,那些綱常禮教,不過腐儒之言,五哥乃關中一杰,為人豪邁灑脫,如何卻與那等凡夫俗子為伍?至于溫梅兩家,我自有交代,不勞五哥費神。”
梅吟香冷笑“皇天后土不過怪力亂神,莊主不論綱常,卻問鬼神,當真貽笑大方?!?
勝券在握的人總是更多一份從容,不論是對情還是對事,都是如此。
所以不論梅吟香如何出言不遜,即墨云也實在惱不起來,他反而有些同情梅吟香,不由得推心置腹一勸“五哥,兄妹相戀,有違人倫,不合綱常啊?!?
梅吟香一怔,他的心思已經明顯到對方一眼就能看破,他只覺身上在發冷,一股悲憤由心底而起,他抑制住不讓手發顫,盡力平靜道“嵐嵐姓溫,我姓梅,溫梅兩家能結一次秦晉之好,難道就不能再結一次嗎?”
他這般說,便是承認了。
即墨云淡淡一笑,他若抵死否認,反倒令自己看輕,今番直言不諱,那自己也不妨直說“就算如此,也改變不了血脈,兩位老爺子真的能接受嗎,況且嵐嵐無心,你又何必強求?”
梅吟香長眸漸冷“你怎知她對我無心,若不是你,她又怎會日益疏遠我。”
即墨云微微躊躇,繼而一針見血地問“所以,密道的機關是你開啟的?”
梅吟香又是一怔,原來這小子在這里等著。
他既問得出,必是有相當的把握,不承認反顯得自己心虛,承認不就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嗎?
但在這種時候,梅吟香的情緒反倒寧定下來,他淡然一笑,道“那密道……”
“喲,兩位客官,站這兒聊天呢,怎么不進屋里去呢?”
他剛開口說了這幾個字,小二正好提著桶熱水走來,老遠瞧見二人,便笑瞇瞇地大聲招呼道。
被他這一擾,梅吟香便不好再往下說了,即墨云也不糾纏,拱了拱手道“五哥,我先告辭了?!?
他說完,先一步推門進屋,小二跟在后頭,將熱水倒入浴桶中,又出去打熱水,這時,梅吟香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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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暉灑在林中,篩下點點光斑,梅吟香單獨走在林深茂盛處。
他早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從她及笄那日起,他心中就扎著這么一根刺。
他記得那天陽光很好,滴翠谷中繁花似錦,彩蝶紛飛。
她穿著丁香色的新衣,徜徉在花海中,陽光為她鑲上夢一般的光暈,她宛若初落凡塵的仙子,不染纖塵,如幻似影。
她成年了,她的美麗比陽光更耀眼,比彩蝶更炫目,這樣的她,暴露在世人面前,又有幾家少年不心生愛、慕呢?
他突然意識到,有一天,她會成為別人的妻子,與那人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他頓覺喘不過氣,心臟痙攣般地疼,他恍然大悟,為什么自己會那樣介意,出現在她生命里的每個異、性,為什么他要抗拒長輩們安排的,一門又一門的婚事。
“吟香哥哥!”
嵐兮發現了站在花叢里的他,歡快地跳起來,像燕子一般奔到他身邊。
他看著她靠近,心陡地一縮,他在恐懼,他在害怕。
他怕失去,他是她的吟香哥哥,也僅是她的吟香哥哥。
不管他承不承認,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他只能以兄長的身份默默守護,直到有一天,另一個男人來把她搶走。
他眼睜睜地看著,不能反抗,甚至只能拱手相讓,歡聲祝福。
“吟香哥哥,你怎么啦?”
他好似魔怔了般,任嵐兮如何喚,都不答應,突然,他抱住了她,毫無征兆地,緊緊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