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暮起,勤鳥出林,彩云萬里,枝影重重,墻壁上被射入的燦爛陽光生生割裂出左一道,右一道,深淺不一的痕跡。可我卻沒有心思去想上面映著的到底何種物色,只是覺得一種壓抑的蒼茫之感迫上心頭,仿佛一塊石頭狠狠的局促在那里,使我不能動(dòng)彈一分。
菊香身形愈加消瘦,端著一碗羹,看著我道:“二小姐,你自從昨晚上回來就坐在這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不進(jìn)粒米又不休息,身子不疲倦嗎?”
我朝她清淡一笑,“我無事,不過是想要靜一靜?!?
菊香神色黯然,微微抬手,好讓羹碗承托在我面前,望住我說:“這是奴婢剛為二小姐熱過的蛋羹,二小姐好歹吃一點(diǎn)?!?
無可言狀的感動(dòng)如潮水一般滌蕩在我心上,神思游離的一個(gè)瞬間,惟聽見窗外風(fēng)聲蕭索,胸前沉悶,一點(diǎn)食欲都沒有,只得擺擺手道:“我不餓。”
菊香把羹碗放在桌上后,悄步過來安慰我道:“二小姐,一切都會(huì)過去的,都會(huì)好的,以前多難的日子二小姐不都過來了,萬望二小姐要珍惜自己才好?!?
我笑一笑,緩緩搖頭說:“不一樣的?!?
菊香問:“有什么不一樣的?”
心底的苦澀蔓延到嘴角,隨即化出一抹苦笑,“以前不管多難過,我都會(huì)想著還有他在,他是珍惜我的,他是愛我的,捱過當(dāng)下的苦難,之后的日子便會(huì)越來越好,心里終歸是有著期盼的,”嘆一嘆,垂下頭,眼睛盯著手腕上的黑曜石,一顆一顆渾圓發(fā)著黑子色的光亮,那是煞人的諷刺,每每余光掃到,都會(huì)心痛無比,“可現(xiàn)在……信念和期待都沒有了?!?
菊香面上滲出濃厚的憂慮,細(xì)語道:“陛下到底對(duì)二小姐說了什么?”
我沉吟片刻,輕輕搓著一顆顆光滑的珠子,點(diǎn)滴的寒意如冷雨寥落在心上,冰涼涼,濕漉漉,不論多暖的光色都是烘不干的,自嘲道:“不是陛下對(duì)我說了什么,而是如果那些話根本說服不了我,我又怎會(huì)相信?!?
菊香眼中似是露著一抹幽深寥落的光芒,“奴婢不懂,二小姐口中的那個(gè)‘他’自然指的是明世子,但是,明世子一直對(duì)二小姐很好,一片赤誠真心,奴婢看在眼里,一分不落,那是真真的情意?!?
我仰頭瞧著菊香,淺淡的眉頭蹙得好像一盞枝條彎曲卷入秋風(fēng),飄搖掩映著遠(yuǎn)處青烏色的群山層疊不休,“一片赤誠真心,你也被他騙到了,是不是?”
輕嘆一聲,我又冷笑道:“裝得多好,多叫人信任吶!”
菊香眼中的瞳光明滅不定,“裝的?”
我無聲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在騙我,利用我?!?
菊香不可置信道:“明世子嗎?”又搖了搖頭,“不可能!”
我只是一笑,不想再與菊香多說什么,因?yàn)槊空f一次,每想一次關(guān)于他的事情,就是等同于再多傷害自己一分,“沒什么不可能的,娘親果然說得不錯(cuò),這世間,人心最是難測,”掃過菊香一眼,“趁你還未墮入與我一般的深淵,先囑咐你一句,有些事情是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很多時(shí)候,你往往都是被自己的眼睛所騙,否則,最后弄得遍體鱗傷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菊香緩緩蹲跪在我腳邊,雙手撫著我的膝蓋道:“二小姐的話,奴婢記住了,奴婢只希望能一輩子陪在二小姐的身邊伺候。”
我拍了拍她的手說:“不可能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菊香瞅著我說:“不,二小姐去哪里,奴婢就跟著去哪里?!?
我長長嘆息一句道:“分離的不舍帶來的酸痛也是你要體會(huì)的,”頓一頓,“你以后某一日不再伺候我的時(shí)候,要記住,在這個(gè)世間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菊香問:“二小姐何出此言?”
我深吸一口氣,想到建寧,眼眶中便會(huì)感覺到有溫?zé)岬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