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人不再多言,只抬手一揮,那樂娘便倒在了地上。
玄色的烏影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后便從泠雪居的東廂房內出來,悄悄又沿著院墻翻了出去,消失在幽邃的夜色里。
烏影飛過晴芳閣后,在路過遠處一側紫竹林上角的房檐處,驀然聽到一陣男聲。
三四個男子在竹林邊說話似正提到“謝府”二字,影子不由眸光一閃,停了腳步,便匍匐在了馬頭墻后的暗影處。
這幾個人正在閑話今日邀請的各家權貴的家長里短、私聞秘事。
就聽一個被酒氣熏染得很是沙啞的男人道:“你們別說,這臨安府諸多家貴公子,我今日看來看去,還真是只有謝府那位最是風姿卓越,氣度不凡!莫怪皇后母家都想跟其結親!”
“你莫不看看平郡夫人是什么人?如今臨安府的瓷行之中賣的最貴的便是那琛窯的物件了!”有人接話。
“別說,人家一個閨閣女子卻能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倒確實不易!”
有人卻冷嗤一聲,表現不屑。
“你們知道她是如何將生意做到這般大的?不過就是靠了謝太后的榮寵罷了!那長懷公子再如何了得,也是個連父親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野種!”
另一個人顯然對于添油加醋、皮里陽秋的幻想更有心得,突然笑得一陣猥瑣道:“平郡夫人是個婦道人家,那么漂亮,拋頭露面出去做生意,難道就不曾犧牲點那個甚------”
此言一出,幾個男人頓時跟有了話題主心骨似的,都來了勁頭兒——
“我聽說她常常出入那些個茶肆酒樓談生意的!”
“聽說還有很多海上來的客商,都喜歡聚到她的瓷行里,說就是買不到琛窯的瓷器,看看琛窯的女主人也是一種享受!”
“她一個沒成親就生了孩子的婦人,不就跟樓館里的那些個美姬一般,放蕩得很!”
“這個人人都看得明白,要不怎么這么多年沒一位世家子弟敢娶她!還未成親,綠績在頭發那是飛啊飛得十里外都能瞧見呢!”
“嘖嘖!聽說當時要不是太后娘娘攔著,謝家早就將她沉了錢塘江了!”
“是啊,其實謝家那幾個舅翁都很是嫌棄他們母子!”
“不婚生子,放在哪家都是奇恥大辱!況且,還不知那奸夫是何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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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越說越遠,也越發露骨難聽,不堪入耳。
而那群男人低而隱秘的笑聲浸在酒意夜色中,如同夏日瓦缸中鹵子里不斷發酵的綠霉,散發出難聞的惡臭與粘膩。
伏在馬頭墻后面的烏影一雙露在夜色中的眸子此刻比中天上的月光還要寒涼凜冽,而胸前一雙纖細的手更是死死捏住一塊蝴蝶瓦,那瓦片的邊角都已經碎成渣沫。
忽然,烏影霍地回身站立起來。
轉眼一瞬間,就見影子的衣袍周身鼓動起來,繼而周圍有一股如狂風般的力量裹挾橫掃而來,令周圍的竹林不由晃動搖擺,而林邊正閑話的幾個男人更是霎時身不由己地被“撲通”掀翻摔在了地上——
他們一時莫名驚恐地互相對視,卻來不及反應,就又感到頭上被一陣硬物砸中,張著嘴想哀嚎嚷叫才發現自己竟然都發不出聲來!
幾個人登時嚇得如風箱里的老鼠,慌不擇路地四下逃竄,可在那股強大的力量下卻逃無可逃,不由都撞成一團,又癱倒在了地上。
須臾,那股奇異的風動驟然停止。
馬頭墻旁的烏影扯開覆面的黑巾,身體幾不可見地晃動了一下,偏頭就往一側吐出一口血。
然后,烏影默幾息,便飛身從馬頭墻上下來。
扯去黑巾的面容顯在淺淡月色下,赫然是趙重幻平凡無奇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