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令包恢三人神色皆有些波動(dòng)，他們彼此相顧一眼，一時(shí)無言。

何巖叟心里感慨，甚至驟然莫名有些傷感。他微嘆了聲，把玩著茶盞，若有所思。

文履善也雙唇緊抿，默了頃刻，低低道：“學(xué)生今日與謝府的長懷公子見過，我們也曾談到過這一點(diǎn)！他與我那孩兒似頗有幾分情義！所以，他，倒是提了一個(gè)法子！”

文履善的話教何巖叟眼前一亮：“對對！長懷公子與重幻是頗有幾分交情，我怎么將他給忘記了！”

“這位謝府公子有些奇的！竟然要了個(gè)刑部郎中的職位，還愿意屈尊跑去主動(dòng)跟著大理寺旁觀學(xué)習(xí)，不知有何目的？”包恢想到這茬，奇道。

“先莫管他有何目的，履善你說說他有什么法子？”江萬里一揚(yáng)手，阻止了包恢的疑問。

“他說，此事只可用個(gè)釜底抽薪的法子！”文履善想起白日里謝長懷的所言，緩緩道。

釜底抽薪？

“怎么個(gè)釜底抽薪法？”何巖叟急問。

“這個(gè)就要寺卿大人配合了，好好查一查劉管家！”文履善唇角輕揚(yáng)了下，深邃的目光中隱隱泛出一絲輕寒。

何巖叟微怔，但是很快露出恍然之色，似乎有幾分明白文履善之意。

而江、包二人也相視一下，若有所悟。

……

依舊是漫天的烈焰，肆虐著整個(gè)無邊無際的樹林，火紅的光亮燃了半邊天空。似地獄血色的漫延，摧枯拉朽地將所有生機(jī)勃勃都給吞噬殆盡。

她還是赤著腳在奔跑，耳際那一道凄厲尖銳的女聲如同如影隨形的鬼魅，貼著她的耳根，焦灼如錐，扎入她嬌嫩的孔竅，鉆進(jìn)骨血里，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快跑！快跑！------”

她到底該跑到哪里去呢？

去哪里？

可是，她沒有得到任何答案，只能拼命地跑，漫山遍野地跑，跑過溝壑，跑過山丘，跑入愈發(fā)漆黑的夜里。

任由那些棘草、枝葉毫不留情地抽打刺傷她瘦小的身體，直到一個(gè)踉蹌，整個(gè)人墜入無底的黑暗------

“啊——”

趙重幻霍地睜開眼，一個(gè)打挺坐了起來，渾身輕顫。

她茫然四顧，望向昏暗的周遭，下意識輕撫過自己微微潮濕的額頭，這才回神想起自己正身處皇城司的大牢中。

驀然，她無力地失笑了一下，有些慶幸。

幸虧周圍沒有其他人，否則犀存或阿昭又可能要挨她飽含凌厲的一掌了。

她收回視線，然后輕輕地動(dòng)了動(dòng)有些僵硬的身體。

只聽身下的稻草隨之細(xì)簌的動(dòng)靜在安靜的夜中被無限放大，配合著那些獄客的豪邁呼嚕之聲，在暗淡到幾乎不可見的天光中輾轉(zhuǎn)。

趙重幻恍惚了幾息，緩緩起身走到那扇窄小的窗格前。

她仰頭努力盯著窗外那一方巴掌大的天地，黎明破曉的微光已經(jīng)侵入，將昏暗的監(jiān)舍襯得愈發(fā)晦暗難明。

腦中似依稀盤旋著噩夢里那尖銳高亢的女聲，以及她自己散逸在黑暗中的驚叫恐懼。

她撫過戴著人皮面具的臉龐，皙白的手定在額頭上那一處青蓮印記，依舊安靜無息——

卻令人感到窒息。

可是，這到底是什么呢？

種蠱之人到底是何用心？

她身上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思及此，趙重幻不由有些茫然地微微一嘆。

笛上春行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