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及此二人一時默對，安靜如塋的堂屋內(nèi)只聽到燈芯“嗶剝”的脆響，仿若幽邃無常的命運里侵出的一絲不羈。

“其實，還有一樁事——”

詹何凝著蠟燭低低道，“三月三前一夜，羅都頭還曾經(jīng)讓我往參政知事府邸送過一封信，說信中之事與賈平章息息相關(guān)，還說事關(guān)重大，不容有失，讓我趁夜悄悄送進江府！”

“你可知信中內(nèi)容？”周溪濂問。

詹何搖搖頭。

周溪濂神色愈發(fā)深暗，心中的疑竇卻也逐漸顯出某種輪廓來——

江萬里素來清廉耿直，官聲甚好。

據(jù)說其人對賈平章的行事亦多有不忿，廟堂之上也常常秉義直言，想來自然不會與其沆瀣一氣。

如今，羅啟倒讓詹何給賈家的對家送信，想來信中的內(nèi)容必定另有乾坤。

他沉吟道：“羅家攀上賈府當然會同氣連枝，可他一個外戚的家奴卻有膽子一味揪住親家的錯處不放，想來若不是與賈氏有深仇大恨，那便是他背后另有人指使推動！”

詹何也思索著點點頭。

周溪濂道：“此人有何圖謀我們都不清楚，可但凡與賈氏有所牽連，福禍都不可測！”

他頓了頓，繼而拍拍詹何的肩。

“此事交予我來處置，你且放寬心！”

詹何聞言不由囁喏了下唇，神色擔憂地望著他，卻又一時說不出甚合適的話來。

“傻子！”

周溪濂自然明白他滿眼的憂患，只眸光柔和道。

“以你我之義，難道還分你我不成？再說，你本就是個厚道、簡單的老實人，這權(quán)貴間的勾當，怎能是你究理清楚的！更何況——我絕不會讓你裹卷進去！”

他的眸光越發(fā)溫存似水。

“別擔心了，此事我來解決，倒是你，別謀算著趕我走便是！”

詹何一愣，轉(zhuǎn)而耳尖莫名生出一絲熱意。

他撇開視線，咕噥一句：“本就是你的家如何會趕你走！”

周溪濂聞言便笑起來，一把撈起他，半擁半推著就將他往廂房內(nèi)帶去。

“哎呦，還是阿何說話最是中聽！走，該歇了，甚事也無好吃、好睡來得要緊！走，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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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巷。

夜半，月色堙滅，星斗無蹤，四方巷內(nèi)空余燈火隱隱，夜風綏綏。

時而隨著輕風遠遠還傳來幾聲咿咿呀呀的小調(diào)彈唱之聲，悠悠蕩蕩彌散在溫暖的空氣中，愈發(fā)襯得靜夜寧然安謐。

而燈火寥落的翁府內(nèi)此刻更是寂靜到異常。

似乎府內(nèi)所有人一時俱墜入黑甜之鄉(xiāng)與周公暢談去了，甚至連日常值夜的小廝跟護院也都了無蹤影，悄然無息，彷若一座浮在曠夜大海上詭譎的孤舟。

惟有一只肥碩的大黑貓小心翼翼地縮在正堂廊下墻角邊，幽綠的瞳孔刺破晦暗的夜，隱隱透出一股驚駭恐懼的光芒——

而它眼前目及處正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尸首，一股刺鼻的血腥氣如噬人的影，緩緩漫延滲透，一寸寸吞沒周遭所有的生機------

彼處院內(nèi)正堂的海棠樹旁，疏落斑駁的幽邃里立著一道瘦長的人影。

來人一身黑衣勁裝，面覆黑巾，他手握短劍，目光警惕又冷靜，漠然地環(huán)顧了下四周，而劍上殘余的血跡還零零落落地墜于地上，與飄曳的海棠花糾纏成一抹殘酷的烈色。

默了頃刻，樹下人才緩緩地微彎下腰，慢條斯理地伸劍于就近的一具尸體上來回蹭凈血跡，這時忽然但聽“喵嗚”一聲慘叫，瞬間一院的死寂被打破。

伴著大黑貓轉(zhuǎn)眼被踢飛的小小烏影，就見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院子的不同方向急奔至正堂前的海棠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