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既然如此,內地這里的世家豪強,又會對底層百姓盤剝到什么份上呢?竟然至于一個暗溝里就出現了這么多棄嬰?竟然逼得本地的老百姓跑到有生命危險的邊郡去給人當徒附?!
這一夜,公孫珣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而就在我們這位沒有見識過民間疾苦的公子哥暗自煩惱的時候,他不知道的是,那位因為自己走錯路而錯開的盧龍塞騎卒賈超,這天晚上注定要干出一件震驚鄉里的大事來!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去,來到之前下午的時候,當時賈超絲毫不知道那位好心的公孫家少君和那位同樣好心的韓當韓義公要來找自己,更不知道這倆人后來還因為一條小河的緣故走岔了路,然后大晚上的拐到了野地里,凍的跟那啥似的。
實際上,作為家中次子,在盧龍塞那里盤桓多年未曾歸鄉,此番又帶了好馬,又得到了兩匹絹,更不要說之前就有積攢、賞賜下來的不少財物,賈超那時候滿心興奮,只想著能盡快回家中見到老母而已。
而且,他終究是本地人,萬萬不會走岔道的。
所以,早在公孫珣那邊出發后不久,人家賈超就已經穿鄉越亭,縱馬來到自家所在的東河亭大桑里的里門前了。
這里多說一句,漢代制度,十里一鄉,又有十里一亭,聽起來有些懵逼。但其實鄉是民政單位,是從戶口上來討論的。而亭是治安和管理單位,是從防護、郵驛、治安上來討論的。兩者其實都是縣里直轄,互不統屬,也互不矛盾。
只不過,亭這個機構由于管理著郵遞業務和驛站業務,還有指路的功能,所以天然的有地理指示作用,這才會經常在地址中見到某某亭某某里。
當然了,再往下,里這個概念卻是毫無爭議的了,這是漢代最基層的一個行政組織,一般是將一定戶口的老百姓集中在一個聚居點進行管理,普遍性設置籬笆、圍墻和大門,并且安排一名里長進行管理。這年頭也沒村子和小區的說法,那么這個里基本上就可以認為是后世一個村或者是一個小區。
按照周制,一里應該有72戶人家,漢代中期普遍性認為一里應該有100戶人家。但實際上,各地方窮富不同,人口密度也不同,再加上漢末時期的人口總量相對于開國時期的變動,這時候冀州鉅鹿這地方的一里,應該已經普遍性超過100戶人家了。而且,也不可能再是標準的十里一鄉了。
“誰是里監門?”賈超喘著粗氣,略顯無奈的拍打起了封上的里門。“大下午的為什么關門啊?快快幫我開門。”
里監門,是里長的副手,實際上可能是整個大漢朝最底層的吏員,而在這種遠離城市的偏遠鄉下,一般是由上了年紀做不了農活的孤寡老人來干,也算是給他一條活路了。
“誰呀?”一個還算耳熟的鄉音立即響起。“這里門關上是里長吩咐的,說是為了防的,前些日子有狼摸進來對面的三馬里,叼走了兩只羊……”
“鄭監門,是我,我是住在大桑樹東頭賈家的賈超。”說話間張干已經聽出來里監門的聲音,鄉音未改,所以瞬間就消了氣,反而有了幾分歡喜。
“大桑樹東頭的……賈超?!”里監門一邊開門一邊驚愕了起來。“哎呀,真是你,還牽著馬帶著這么多東西,這是上好的絲絹嗎?你是接到書簡了?聽說北面下了雪,我們還都以為要再等等呢。”
“等什么?”賈超莫名其妙,然而他思家心切,也懶得和這個姓鄭的老蒼頭廢話,所以直接牽馬快步朝著家門方向去了。
“哎呀,這賈超帶錢回來是好事,可發了大財回來,未必就是好事啊……”里監門年紀已大,嘴里忍不住絮絮叨叨了起來,但想說什么卻也沒繼續說下去,只是再度從里面插上了里門,然后回自己的小屋里躲風取暖去了。
冬日下午,不少鄉人都在避風處曬太陽,賈超回家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