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可曾安歇?”夜間,費了好長時間與精力才讀完并消化掉母親書信的公孫珣來到了盧植所住的套院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敲響了還在亮著燈的臥房大門。“學生有事情想請教。”
“進來吧。”盧植的聲音依舊干脆到讓人生畏的地步。
推開門進來,公孫珣先是重新關門,然后才朝著盤腿坐在床榻上的盧植鞠躬行禮,而等他抬起頭時才現,對方竟然也在燈下讀著一張寫滿了字的絲帛。
當然,這也正常,最近這位盧老師不就是一直忙著呼朋喚友嗎?恐怕每天都要看不知道多少這樣的書信。
“不必拘禮,隨便坐吧?”盧植將手中的絲帛折疊起來,然后放到了床頭上的一個盒子里……果然,箱子里面這樣的絲帛竟然是成摞的,而且也放了石灰包去潮,可見這位海內名儒交游之廣闊。
“不瞞老師。”公孫珣起身后坐到了舊式床榻對面的一個小幾凳上,這種家具組合估計也就是這里才能見到。“我母親剛剛從遼西捎來一封家書。”
“哦?”盧植稍微表達了一絲關注。“不知道家鄉近來可有什么大事生?”
這種關注是非常正常的,畢竟這年頭的通訊水平太低,所以分隔兩地時對任何能獲取信息的途徑都比較重視。
“是這樣的。”公孫珣正色道。“家母在信中說道,自從去年年底鮮卑寇邊連續遭遇反擊以后,雙方摩擦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日益嚴重。且因為我家中有安利號的緣故,母親說她能切身感覺到,這次的緊張與對立恐怕不止于一州一郡,就不知道會不會有大的戰事生……”
“令堂所想恐怕是對的。”哪怕是坐在床上,盧植身形筆直。“再過兩年,大漢與鮮卑怕是免不了一場大兵災了。”
“敢問盧師這是為何呢?”公孫珣認真請教道。“只是因為那兩戰引的余波嗎?”
“當然不是。”盧植稍微頓了一下,然后才解釋道。“從國勢上來說,大漢立國數百年,帶甲百萬,四夷賓服,堪稱巍然巨物。而鮮卑雖然不過初興二十年,但卻也有萬里國疆,十萬控弦之士。所謂一舊一新,兩強并立,新興者必然要挑戰舊者,以圖霸權。而從兩國主政者來看,檀石槐雖然只是一介鮮卑野人,可自他起兵以來,凡二十年,北驅丁零,南壓匈奴,東鎮扶余,西進烏蘇,一統鮮卑,建制稱國,自先帝時起就是天下間公認的梟雄人物,先帝去世后,其威名更是無人可制,以至于我大漢邊疆萬里,卻多是被鮮卑人壓著打!而另一邊,今上登基八年,已然加冠成年……”
盧植的話適時的停了下來,但公孫珣卻已經連連點頭,對方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也很透徹了——從國家政權角度來看,新生的鮮卑想要繼續獲取展空間的話,必須也只能不斷的挑戰大漢;而從雙方主政者角度來看,卻是恰恰相反,因為剛剛親政不久的大漢皇帝想要獲得權威的話,似乎沒有一個目標比鮮卑和檀石槐更有效率。
兩兩相加,再加上底層的摩擦已經持續了十余年,邊郡也好,鮮卑各部落也好,恐怕都積攢了不少仇恨與怒火。
那么這一仗,其實也就是等個契機了。
不過,這只公孫珣今晚的第一個問題。
“還有一事。”公孫珣雙手扶膝,微微躬身道。
“講來。”盧植依舊干脆。
“老師,”公孫珣直起身子認真問道。“今文古文之爭延續近三百年,前一百余年倒也罷了,這后一百余年,古文兼容包蓄日漸做大,今文卻抱殘守缺愈不堪,這些事情人盡皆知,可為什么三百年間古文卻始終不能成為主流官學呢?甚至想在其中取得一席之地都難!其中到底是什么緣故?”
盧植瞇起眼睛,目視自己的這個學生良久,這才開口道“你覺得是什么緣故?”
“我一開始覺得是今文派中的公羊學說太過強橫,以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