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已經點燃了火把的郡府上下依舊是熱鬧非凡,各種低層小吏郡卒不停出入,而郡府外面也是影影綽綽,不知道有多少人探頭探腦
大堂上,公孫珣高踞在上,正在用戲謔的目光打量著這些平日在郡中高高在上,此刻卻俯帖耳的實權郡吏們。
諸位。看了好一會后,公孫珣這才嗤笑一聲開了口。我也是郡吏出身,束之后就在郡府中廝混,你們的本事也是曉得一二的咱們就別這么吊著了!如今刀在我手,你們可還有話說?
聽到這話后,不少成精了一般的郡吏反而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因為既然有這種話,那八成就是有所要求,而但凡有所要求,與他便是!
想這個弱冠司馬,一日間去一兩千石,哪個不是兩股戰戰?而且那把‘項羽之刃’和郡守的供狀還都在上面擺著,郡中兵曹椽張澤那個狗娘養的甚至還在拍拍屁股走人之前把郡卒全都交給了對方。如今這種情形,分明是他想治誰的罪就治誰的罪,想破誰的家就破誰的家既然如此,還有何話可說呢?
甚至真要是非說不可,那賣移民之事,難道郡中上下真有人沒經過手呢?
公孫將軍但有所言,我等必將傾力相助。為的郡丞此時也沒有了之前與自家府君相對而泣的那種哀婉了,反而有幾分悲壯的味道,看來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哎呀,我一千石司馬,哪里有資格稱將軍?公孫珣連連擺手。朝廷制度在這里,不要瞎講。而且再說了,我這個司馬一直都還是個空頭司馬,來雁門屯駐了好幾個月,兩曲一屯的編制,竟然連五百士卒都湊不齊,馬匹更是一個全無。說起來,若非因為此事,我也不至于被那張府君遣到五原去,然后順勢現了他的勾當你們說是不是?
此言一出,座下眾人四下交換眼神,儼然更加輕松了起來,什么士卒馬匹,怎么想都比沒落下來的刀子強吧?
呃,司馬。只見那郡丞在與周圍幾人相互交流幾句后,卻是于下手的蒲團上拱手行禮。我有一言
講來!公孫珣倒顯得和氣。
司馬。這郡丞認真說道。我等也曉得,既然是認定了這張府君倒賣民戶為徒附的事情,那就自然不能只有賣者被治罪,買者也是要做出一些交代的,否則方伯那里無論如何都交代不過去。而照理說,最簡單的做法莫過于還這些徒附,然后再對買民者處以刑罰
是啊,正該如此。
確實該如此,但司馬容稟,那些撤屯過來的民戶被賣時,已經是被那張府君剝奪的既無資產也無牽連,這種人強要放出去,又怎么能過的了日子呢?便是那些大戶們畏懼司馬的威勢,勉強又添上一些財貨,也不過是一時之策,熬得過今年也熬不過明年。再說了,撤屯之事從十余年前就漸漸有了,這些徒附但凡能在本地安定下來到現在,又有幾個真的愿意去做回平民呢?
公孫珣微微頷,他心里曉得,這郡丞雖然有為那些大戶開脫的意思,但在某種程度上卻也是在說大實話。
實際上,到了這個年頭,普通平民百姓的負擔越來越重,不要說時疫和饑荒這種摧毀一切秩序的存在了,僅僅是所謂太平日子,對他們而言也不過就是慢性死亡罷了。
所以很多時候,放棄自由身投奔大族為徒附,借著豪強的保護活下去,根本就是看不到希望的老百姓們自愿所為。而在某種極端情況下,有些人想做徒附都做不得,于是干脆自己拋家棄業,主動賭上一切去做流民,而這些流民的希望,恰恰不過是到一個新地方,彼處的大戶豪強愿意接納他們做奴仆和徒附罷了!
畢竟,千言萬語還是那句話,做了人家的奴仆,終究還是能茍活下去的,
甚至再坦誠一點好了,在土地兼并和收攏人口這種事情上面,連公孫珣自己家里都稱不上清白!而且,按照自己母親所言,這種事情本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