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炎熱,蟬鳴不斷,而且萬里無云,只有熱風,著實讓人難以忍受。
雁門郡治陰館城,一群剛從郡府中出來的人直接聚集到了城中旗亭所在,這群人前呼后擁,奴仆成群,一時間驚得原本在此處納涼的普通平民紛紛逃竄躲避。
然后,很快又有奴仆從樓下的市場中各自為自家主人買來了一些新鮮蔬果,并取來深井涼水浸泡,方才奉上了二樓。
不過,這些在平民老百姓眼中極為奢侈的暑期美食,卻沒有一人輕動,整個旗亭二樓上的人全都如木雕一般,神色凝重的遠遠望著市場盡頭的拐角,等候著相約之人的出現。
“實在是讓幾位久等了!”一名吏員打扮的年輕人滿頭大汗的上了二樓,大致的行了一禮后就趕緊坐到幾案旁,并從眼前的水甕里取出了一個大白梨,毫無姿態的啃了起來。
周圍人自然無話可說,天熱成這樣,哪有這么多規矩?
而等這位在郡中出任戶曹屬吏的年輕人啃到第二個大白梨的時候,方才有一名長者正色問道“敢問賢侄,其余幾位郡中世交為何都沒來呢?莫非是剛才在郡府中,我們的口信沒送到?”
“世叔請了。”這屬吏一抹嘴,趕緊拱手答道。“非是沒有送到,而是他們不敢來、不愿來而已……便是我,若非是因為世叔也在此處,怕也是不會來的。”
“這么說……”年長者當即蹙眉低聲問道。“府君這次是下定了決心?”
“然也!”戶曹屬吏回答的格外干脆。
周圍眾人聞言立即表情不一了起來。
“那再敢問賢侄一句,府君的決心到底到了何種程度?”這年長者心中一沉,不禁繼續問道。
“世叔。”這屬吏扔下第二個梨核,就在甕里清了一下手,然后方正色拱手道。“我們孫鄭兩家相交多年,我此來只有一言與你……不要心存一時之僥幸,葬送了你鄭家在武州的百年基業!世叔可曉得,郡府中有所任職的那些大戶,無一不應下了這捐糧之事!”
鄭姓長者喟然嘆氣“換言之,府君這是要鐵了心的做酷吏之舉了?可如此行徑,就算是我們礙于君臣之義,不得不應,難道他就不怕壞了名聲,使得他們太原郭氏的家世中途有所損折嗎?”
“府君此事也是有些無奈的。”這孫姓屬吏不由皺眉道。“世叔,經過這場兵災,整個雁門都是一片狼藉,那匈奴單于現在都還在城外莊子里悉心調養呢……府君身為一郡之長官,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可不是聽說……呃,不是聽說府君前往平城借到了軍糧嗎?”忽然又有一中年富態之人忍不住靠過來詢問,還主動從甕中又取出了一個大白梨為這孫屬吏奉上,姿態做的極低。“敢問孫副史,既如此,又何必要我等出糧呢?而且還要這么多?我們劇陽馮家小門小戶,居然也要一百五十石?!”
“馮兄你這是問到點子上了!”這孫副史接過梨子啃了一口,卻又不禁仰頭一嘆。“問題便出在這軍糧之上!”
隨后,這位戶曹屬吏卻是繪聲繪色,將那敗軍之將的臧旻如何不愿擔責,只將軍糧封藏留給后來人;而郭太守又如何候在平城等著新來的別部司馬,然后等對方一來便去求糧;而那司馬又如何精明,一眼識破那臧旻與郭太守欺他官小,讓他擔責,然后又如何桀驁無理,只說他出一石糧便要郡中也出一石糧云云……
總之,如此精彩的事跡講完一遍后,這些郡中邊緣縣邑的豪強俱是目瞪口呆。
“不瞞諸位!”這戶曹屬吏手持一大棗在那里無奈嘆道。“現在整個雁門郡北到處都是匪徒和潰兵,郡中只能依靠這位握有強軍的別部司馬來剿匪。而且這位司馬也不是什么野路子來的,聽郡中其他同僚說起此人,也個個諱莫若深……你們曉得,我剛剛從太原游學回來數月,然后才被郭府君征召,對此事也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