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墻高城堅,急切之間,彼輩已經難以克城。而若是他強行要戰,幽州其他各郡兵馬又發來援兵……這什么地公將軍豈不是很可能要和他的五萬大軍在范陽城下一舉覆滅?而若是他張寶葬送了這五萬大軍,南面張角的后路誰來把守?”
魏攸恍然大悟。
其實,公孫珣說的這個,就是戰斗、戰役、戰爭三者之間的復雜聯動關系了。
從戰斗層面而言,正如魏攸所說的那般,張寶實力未損,他強行要打誰也攔不住。可是,回到戰役層面,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呢?他張寶是來試圖與廣陽黃巾一起,聯手攻取涿郡這個幽州門戶的,不是來跟誰賭氣的……強行打下去,就要冒著整個戰役失利的風險。
然而,回到最根本的戰爭大局上,張寶卻是不能失利的!因為,是個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黃巾軍起事,主攻方向必然是洛陽,便是突襲洛陽的圖謀失利,也該繼續往那個方向打,所以張角本人才會帶著幼弟張梁在魏郡、清河一線往南打……而北面張寶的職責,一開始就只是保護自家兄弟后路而已。
換言之,黃巾軍針對涿郡發動的這場戰役本就是因為太平道起事以后局勢發展超出預料,然后張寶本人進行的一次軍事冒險……對戰爭大局和原本的計劃而言,這是超綱的。而現在,既然戰役取勝的希望大大降低,那他張寶就應該立即收縮力量,往后退卻,從而繼續保證自家兄長的后路。
這一點,公孫珣堅信張寶和他的軍隊會保持理性,因為這場造反他們已經計劃了不知道多少年,最基本的思路肯定是有的。即便是張寶本人或者誰因為失利而有些上火,南面的張角和絕大部分造反骨干也都會讓他冷靜下來的。
說白了,事到如此,黃巾軍真沒必要再耗下去了。
那么回到眼前,魏攸雖然未必懂得這么復雜的軍事理論,但這個大概邏輯肯定是能理解的。于是,他很快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并轉而詢問起了下一步計劃。
“既如此,文琪。”魏攸放松之余復又微微壓低聲音繼續詢問道。“賊人退卻以后,又該如何?”
公孫珣聞言并未直接作答,反而略微沉吟著撫摸起了幾案上覆著的那卷書,魏攸趁勢看去,卻又不禁眼皮一跳……原來,這居然是一本版印的《太平經》。
“魏公。”公孫珣盯著案上的《太平經》封皮緩緩言道。“你跟我說實話,這一問,你是替方伯問的呢,還是替燕地鄉梓問的呢?”
魏攸將目光從《太平經》上收回,倒是又有些尷尬起來“這又有什么分別呢?”
“分別大了!”公孫珣連連搖頭。
“若是替方伯問的呢?”魏攸聞言不由正色起來。
“那就請魏公轉告方伯,”公孫珣搖頭道。“我手下這一萬兵不過是倉促召集的壯丁之類,連番大戰已然是強弩之末,不堪為用。故此,張寶退軍之后,我便要解散此軍,然后全力撫慰涿郡百姓,以求本郡平安。至于將來如何守衛范陽,抵御冀州之敵,又如何清理廣陽、漁陽失陷諸城,便請方伯自去以州中身份調度各路兵馬,慢慢分派,慢慢清剿好了……”
“那若是替幽州鄉梓來問的呢?”魏攸急切追問道。
“這就更簡單了。”聽到此言,公孫珣卻是陡然一肅,然后當即扶刀起身,凜然揚聲以對。“請魏公轉告燕地百姓,我公孫氏世代居于幽州,向來受本地鄉梓恩德,如今廣陽、漁陽多城陷落賊手,于我而言宛如親眷失落賊手一般。故此,便是兵馬疲憊,便是方伯不準,便是朝廷將來有所怪罪,我公孫珣也要提軍盡快掃蕩幽州叛逆,還燕地一片朗朗之勢……”
話到此處,公孫珣放慢語速,卻又松開腰中斷刃,拱手向天“如此,方能無愧于燕地鄉梓!”
魏攸半響無言,卻又忽然起身,朝著對方躬身一禮,便匆匆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