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的故主公孫珣位階更高,水平更高,對屬下也更好嗎?他們難道不知道王匡窮兵黷武,弄得河內生怨嗎?一句話,他們難道不知道公孫珣比王匡強上十倍百倍嗎?
但是沒辦法,家族在這里,而且他們在王匡成為太守時本來就郡中的領兵將領……不是他們腦子犯渾選擇王匡,而是沒有冒險去改變而已。
同樣的道理,此時的張郃作為魏郡直屬的軍司馬,也被州牧韓馥派遣到了袁紹軍中作為支援,正在下游袁紹軍中;此時的典韋也帶著鄉中子弟在陳留太守張邈麾下某個司馬那里于酸棗從軍;此時程昱也與兗州刺史劉岱書信往來,接受對方的戰略咨詢;此時的于禁正在同鄉鮑信的麾下當軍司馬;甚至是天下人杰的荀彧,即便是看出了家鄉要遭遇戰亂,也選擇接受了同鄉韓馥的庇護;甚至還有賈詡,乃至于絕大多數洛陽官吏,大家其實都是一回事……他們不是要為虎作倀,也不是要建功立業,只是亂世猝然而來,所有人都遵循著本能選擇了最保守,或者是最負責任的做法而已!
畢竟,他們拖家帶口,他們有上有下,他們的朋友、親戚、田地、財貨,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在那里,憑什么讓他們拋棄這一切去跋山涉水去尋什么明主?
而且再說了,這天下從英雄變逆賊的還少嗎?
董卓要是死一年半前,他就是大漢朝的頭號忠臣!他就是涼州人僅存的良心!
可現在呢?!
這個時候真不能求全責備,實際上,這時候,對于天下人而言,缺的不是強橫妄為的上位者,缺的是能有寬容和余地的上位者……然而,即便是公孫珣,在太原那里,不也是對百姓寬容,對世族刻薄嗎?
而且,這里還得再強調一件事,正是因為絕大多數人都礙于種種困難,不得不隨波逐流,那些逆勢而為,為了自己的道理,甚至僅僅是目的,或者干脆說是私心,便放手一搏、一往無前之人才更讓人佩服,乃至于心折!
保守、退縮,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不過那些時代的弄潮兒更勝一籌罷了!
回到眼前,小平津對面,黃河北岸的軍營與渡口忽然火起!
方悅畢竟是河內名將,畢竟早在黃巾之亂時便聚眾保家衛縣,所以軍事素質還有的。其人匆忙起身,一邊趕緊披掛起來,一邊卻是連番下令,讓全軍整肅,向他靠攏,讓親信侍從出去打探軍情,弄清來犯之敵,又讓先行到達的屬下領兵沿著營寨、渡口的建筑布局去層層設防,兼收攏兵馬。
等到披掛完畢,方悅更是親自提著自己的鐵槍出門,然后騎上坐騎,引著一眾親信家族子弟順著營寨和渡口街道上前方迎敵。
平心而論,若是尋常毛賊前來騷擾,這番舉措早已經讓此處轉危為安,將來史書上說不定還要記上一筆,稱贊這位河內名將名不虛傳。
但是,出得門來,走上街去,方悅自己便已經沉下心去了……渡口和軍營各處,早已經殺聲震天,火光映河,然而更可怕的是,周圍舉著火把的敵軍往來如風卻紛而不亂,甚至明明是騎兵,卻居然沒有太大的馬蹄聲!
方悅很快就醒悟過來,這個敵軍的數量,這個敵軍的戰力,根本不是只有兩三千兵的自己可以抵御的,但偏偏守土有責,方悅卻也沒有膽怯和逃跑的意圖!
“傳令下去,讓全軍向我靠攏,不能至者,各自就地防守,以保全為上!太守王公就在上游二十幾里處的孟津,隨時來援!車騎將軍袁公處有冀州兵三萬,就在下游三十多里處,也能隨時來援……屆時兩面夾擊,我軍必勝!”方悅半是在給周圍士卒打氣,半是在說服自己。
實際上,他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當初丁原燒起孟津,洛陽城都看的清楚,而此時三津并列,相距不遠,上游的王匡和下游的袁紹沒有理由看不到這里的情形,也沒有理由不來援!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