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本活動公孫離和她的“家”
從那個小院子到祖母的書房,然后是父親的肩膀,她站在時代浪潮中成為過洛陽那座帝宮中尊貴的一員,也隨著卻扇后的對視從青廬走入丈夫的宅院,執手走過幾十年后的最后,到那地下幾尺的墳墓,她終于停下了腳步。沒有什么可以害怕后悔的,這些地方都有她愛的愛她的人在,所以它們都是她的家。
如果要對外人介紹燕公長女,開頭定是一句“燕公長女今年二八,自幼被抱送到公孫大娘膝下養大……”
這樣標準的開頭,幾乎讓所有人以為阿離是被大娘一手帶大的。
因為卞夫人昔日只是曹征西家送來的樂戶賤籍的歌伎的緣故,人們都認為把阿離送給大娘撫養是恩典。漢朝固然有“英雄不問出身”的豪氣,但樂籍的低賤和曹征西與燕公勢同水火的關系,還是讓五妾中的卞夫人地位尷尬。
而在出身與背景最強硬的正室趙夫人和側室馮夫人未曾有孕的情況下,人人都認為把小阿離送給公孫大娘撫養是最好的,就像當初卞玉明明第一個懷孕,生下一個女孩,遠比男孩更合了所有人心意。
但大娘在對小阿離的教育上明顯有自己的想法——
公孫離很小的時候,大概是三四歲剛記事那么一會,關于“家”這個概念就出處于一種被混淆的迷茫當中。
她好像有兩個“家”。
一個是母親卞夫人的小院子,曾經那里種了很多香氣馥郁的花木,花開的時候嗡嗡的蜜蜂和不請自來的蝴蝶,讓院子很是熱鬧。似乎喜歡這片熱鬧,那時整個公孫府的胖貓都愛蹲在墻角那,在日影下抬頭看著嗡嗡的蜜蜂忙碌,時不時爪子賤跳起來撲蝶弄蜂,然后呲溜的跑到草叢里,一日等大娘差人來找,貓頭已經腫了有些時候。
阿離練字的間隙趴在窗戶那看的有趣,可卞夫人卻惶恐的不得了與找貓的金大姨們告罪。沒過多少日,院子里那些會有香氣的花木就被母親請人砍伐后連根須都挖走了。小阿離蹲在窗戶那看見仆役持刀砍在那棵最香的不知名的花樹上,墜落下的紅花被來來往往的人踩的稀爛,而后被灑掃的下人用水一沖,地面上斑駁的汁液猶如血痕。
再后來,大娘聽聞卞夫人的小院花木已經砍盡,沒說什么,只是命人種上了幾桿翠竹。小阿離靠在墻壁上,只能看見這小小的院子里青碧的竹葉婆娑作響,一只貓走過這片角落,看了看,沒有等阿離仔細辨認它,就跳下墻去,走開了。
另一個家,是祖母公孫大娘辦事的大廳,那里不曾種多少綺麗芬芳的花木,也沒有外人幻想的巨豪富賈之家的金碧輝煌,但那里也很“熱鬧”。
放滿了書架的竹簡與紙張隔斷了一層層室內的空間,數十個晝夜不停般撥弄算盤的賬房將木制的算珠撥動的劈啪作響,來往的侍女與仆從像流水一樣從堆滿了公文的紙堆間行動,為祖母帶來安利號在千里之外的消息和動向。祖母戴著那副花了無數工匠心思摸出了的眼鏡,抬抬手,舉重若輕,便能驅使安利號這只龐大而兇蠻的野獸在九州的大地上撕咬掠奪。
阿離在后面練字讀書,大娘有時會叫她前來讀安利號的公文,和阿爹的來信。等長大一點,祖母又會問她對剛才誦讀的事情的看法。九州天下事,萬里神州變,都在祖母的言談和對阿離的指點當中言傳身教的影響了她。
再長大一點,她見到了在外面的父親大人。家這個概念就變了。從母親的院子,祖母的宅院變成了阿爹的肩膀。她對家的理解也不再被限制于片瓦之下的居所。
又黑又長滿毛發的阿爹高高大大,看起來像一只大貓(后面證實比起貓,阿離家的大人更像是狗)。但不再是阿離摸貓了,而是父親大人這只大貓來逗她了。
那是小阿離一生中最像個孩子的時候——阿平阿定是男孩無法和阿爹那么親近,阿臻太小,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