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不用多用語言來描繪,但其實彼此已經(jīng)心知肚明。
病房里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怪異。
大概隔了小半分鐘,最后還是鐘壽成先開口:“你怪我?”
鐘聿扯著嘴角很無奈地笑了笑。
“能怪嗎?您是我父親,您生我養(yǎng)我,這些年對我也一直很不錯,但是您若要我講真話,成年之前,我對您還真的怨過,特別是不小心聽到別人喊我小雜種的時候。”
床上的老人眼動了動,但很快露出戾氣,“你是我鐘壽成的兒子,誰敢說你是小雜種?”他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大,加上情緒激動,連續(xù)開始咳起來。
鐘聿又給他順了幾下心口,其實這時候跟他說這些真的不合適,但話趕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鐘聿也就直接順著往下說了。
“道理是這樣,但別人未必會這么想,我親媽也不是鐘太太,所以單從這層關(guān)系來看,他們說我是小雜種很正常!”
“胡說,我鐘壽成的兒子,鐘家嫡親血脈,哪個敢這么胡言亂語,你告訴我,來,你告訴我!”鐘壽成恨不得直接從床上蹦起來就要去找那些人算賬。
鐘聿把人壓住,“爸,咱冷靜點可以嗎?”他盯著顯然情緒激動的老人,叱咤一生,如今病痛纏身地躺在床上,其實有些話嘴上犟著一套,自己心里也明白得很。
“爸,我小時候怨您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邊,卻把我親媽送走,當(dāng)時真的無法諒解,甚至一度覺得您自私,殘忍,不像一個男人,可是隨著年齡增長,可能也是因為經(jīng)歷了一些事吧,我開始慢慢明白,您有您的立場,您的無奈和責(zé)任,這些年我不能評判您當(dāng)年的選擇是對還是錯,但起碼我一直在試著去原諒和理解您。”
鐘聿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始終看著鐘壽成。
父子這么多年,這算是他第一次剖心置腹地跟他說些話,真誠地,真摯地,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地……
“但是爸,我可以嘗試著去理解和原諒您,但是很早之前我就對自己發(fā)過誓,將來若我有自己的孩子,絕對不可以讓他走我的老路,我要他同時都擁有爸爸媽媽,一家三口,齊齊整整地生活在一起,所以當(dāng)我知道豆豆是我兒子的時候我一度都無法面對事實,不是激動,不是開心,而是覺得自己枉做一個父親,前面五年,我對他不管不問,把他一個人丟在一個沒有爸爸的環(huán)境中長大,我甚至可以感同身受到他的恐懼和孤獨,大概就像當(dāng)年的我,覺得自己是個異類,跟別的小孩不一樣,所以我才要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跟梁楨結(jié)婚,因為只有結(jié)了婚,領(lǐng)了證,給了他媽媽一個名分,當(dāng)公布豆豆身世的時候他才不會是小雜種。”
鐘壽成覺得胸腔里堵著一口氣,硬邦邦的,震得自己疼。
“阿聿…”老人眸光微動,嘴角到下巴發(fā)皺的皮膚繃緊,心里其實也有很多話要說,但此時仿佛被施了咒語,任平時多決斷殺伐,這時候也無非只是一個心中帶有愧意的父親。
鐘聿拍了拍他擱在被子上的手。
“我知道先斬后奏您肯定很生氣,也知道您不喜歡梁楨,但就算看孩子的份上,您起碼體諒我這個初為人父的心情。”
最后一句話讓鐘壽成的語言功能全部喪失。
他坐在那半天都沒回神,腦子里都是剛才鐘聿說的那些話,回想當(dāng)年的選擇,到如今的局面,對錯不好說,但絕對不是他當(dāng)初料想的樣子。
父子對坐,秋夜冷風(fēng)透過窗口吹進來。
病房里只剩下一片沉默。
話都說了,立場也都擺出來了,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
大概隔了幾分鐘,鐘壽成往床上一趟,目光直直看著天花板,說:“明天把人帶來先給我看看吧。”
鐘聿心思微動,嘴角笑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