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一直默默無聲的女子走過來攙住蘭清若。
“你叫什么名字?”蘭清若問。
“我叫小花。”她回答。
蘭清若神情一哂,這名字起得可真隨便,就像她前年為二哥帶回來的那只狗起名字一樣,就叫小黑吧。
“誰給你起的,真好聽。”蘭清若咬咬嘴唇,敷衍道。
“是婆婆起的。”她低聲說。
“我猜一定是夏天起的。”蘭清若應和道。
“你怎么知道?!”小花詫異道。
“因為夏天才有花呀。”蘭清若呵呵兩聲,走在前面的蔡婆婆一直沒回頭。
走進大門,不像日常蘭清若所熟悉的宅院格局,而是真正拐進一條窄小的胡同,兩邊是一人多高的墻壁,窄窄得,最多只能容得兩人并肩而行;胡同有出口,也是窄窄的月牙形。走了大約一刻鐘,他們才從一個殘月洞走出,來到一處小院子里。
蔡婆婆回轉身,“小蘭,你住這里吧,讓小花替你張落,你只管歇息。”
院子很小,只有正房兩間,東西偏房各一間,院子里連點綠色都沒有,但堂屋正中陰刻了兩個字‘一隅’。
“一隅?!”蘭清若指著那兩個字,“是院子的名字吧,名好,字也好,很有大家風范。婆婆,貴府出過名人吧。”
“百多年前,蔡家出過一個舉人,官至御史。”蔡婆婆一本正經,卻并沒有往下說的意思。
“然后呢,這種望門大族一般很注重科舉,蔡家定是書香門弟。”蘭清若熱情地附和著。
“小花,你去給小姐拿飯,吃了飯再洗澡。”蔡婆婆坐在院子正中的石凳上,把表還給蘭清若,“你也坐下歇歇,你收起這個,婆婆不是那沒見過世面的婆子。”
“這怎么行,”蘭清若兩手推拒,“您老收著,也讓我睡得安穩些。”
“放心,我這宅子安穩得狠,你只管睡。”說著蔡婆婆站起來,左右走了兩步,“我已經兩年沒離開這里了,城里還熱鬧吧。”天色很快黑下來,院子被月色籠罩著,有一分格外的寧靜。
“熱鬧,自然是熱鬧。”蘭清若想,兩年時間這世界熱鬧得何止十倍。
“皇上還在么?!”蔡婆婆問。
“還在。”蘭清若沒敢說朝庭岌岌可危的話,生怕嚇到老太太,去年她祖母聽見表哥的一番革命言辭生生暈過去半天,醒來后又傻了三天,后來又哭罵了江懷遠半天。
“還在呀!”蔡婆婆悵然,又沉默著陰下臉。
蘭清若一驚。
“老夫人,”小花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小姐來吃吧,我看小姐的身子虛,特意讓廚子做了些好克化的吃食。一會兒,她們就送熱水來,衣裳也一并送來。”她聲音雖然低沉,口齒卻十分清楚,說話有條不紊。
“有勞了。”蘭清若說,月色下,托盤里三菜一湯一碗米飯,加一小碟點心,十分周。“婆婆,那我失禮了。”
“吃吧。”蔡婆婆的情緒不如適才那樣抖擻,蘭清若心里一動,難道是因為那句皇上還在?!她偷偷瞥了一眼蔡婆婆,月光從右邊無遮無攔地照過來,鼻梁高挺,眼窩深陷,飽滿的額頭有一種異樣的風采,夜色濾去了歲月的痕跡,那是一種令人心驚的美;她左側的臉都隱匿在黑暗之中,令人遺憾,同時又讓蘭清若松了一口氣,適才蔡婆婆的模樣她看得很清楚,并非十分驚艷。
一碟是青菜炒肉,一碟是土豆燉牛肉,一碟是素炒芹菜,狼吞虎咽地吃了個半飽后,蘭清若才意識到菜味一般,極其一般,菜太咸,肉太老,土豆卻太爛,如果放在平素,她肯定難以下咽。
“多謝婆婆,太好吃了。”她依然大口大口地吃不敢松懈半分,有著這樣一套宅院的老太太,吃食不能說極其精細,最起碼比這要強許多。“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