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別院的暖閣里,拓跋浚將脫下的狐裘遞給馮錦,瞧著她細細拭去皮毛上殘留的落雪和雪化后的水珠,緩緩開口“父親今兒提請皇上給我選妃了。”
馮錦聞言,手上的活兒頓了頓,抬起頭望他“殿下過了年便十七了,奴婢也覺得,該是選妃時候了。”
“我若成了婚,就該從這兒搬出去,身邊也不需再留伴讀了,還真舍不得。”拓跋浚笑著,話鋒一轉,“不過錦兒要是做我的世子妃,我們便不用分開了。”
外頭的雪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余下冷風窸窸窣窣地吹,馮錦忽覺涼意,放好狐裘前去關了窗。
轉身正對上拓跋浚帶著幾分認真的目光,歪頭躲開“殿下總好取笑人,按錦兒的出身,頂天了做個妾,趕明兒正經娘娘來了,我還不得跟姑姑似的,獨守空房。”
“不做妾,要娶便明媒正娶,叫你高高興興戴上鳳冠,此生也絕不獨守空房。”
“殿下行行好。”馮錦耳根微微發燙,忙笑著打斷拓跋浚胡說的話,“奴婢跟了您八年還不夠,做什么要將我一生困在這碧瓦之中?殿下成了婚,便將奴婢放出去吧。聽卿硯姐姐說哥哥當年往南去了,我打算南下去找他,在那兒撐船剝蓮蓬,平平淡淡一輩子才好。”
拓跋浚聽著她開開心心規劃未來,眼睛里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芒,心口忽然有些悶,也有些挫敗的感覺。
他曾聽過馮家那些事,心下可憐馮錦,自小便不愿以身份壓她束縛她,生怕自己擺起架子來驚著這孤苦的人兒,可她卻還是一直把離開這里當作是解脫。
馮錦瞧他不再說話,便借口說困了,福身行了禮告退。她住的屋子在隔壁院兒,軟底的繡花鞋踩在長廊的木板上,發出悶悶的聲響,恍然間好似回到了七歲那年剛來時。
當初和她一樣稚嫩的、小大人一般教導她寫字的男孩,如今竟也到了娶親的年紀。
“錦兒姐姐新春吉祥。”拓跋浚的侍女春妍迎面走來,笑著同她打招呼。
“春妍,新春吉祥。這么晚了,上哪兒去啊?”她回過神來,也笑。原是大年初一的子時了,一晃眼,她都十五歲了。
“賀樓家三小姐的生辰八字昨兒送來了,太子吩咐要在子時送到佛堂去給太子妃娘娘過目。”春妍晃了晃手里的一疊紅紙,頗有些神秘地說道,“是宮里伶妃娘娘的親侄女兒,多半就要當咱們世子妃了。”
“那快去吧,別耽誤了時辰。”馮錦倒是無心八卦,只突然想起方才在暖閣里,拓跋浚的那番話,當真是胡說的笑話罷了。
雪后涼涼的夜風吹起她的衣角,站了許久,輕笑出聲。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世子選妃無論如何都不關她的事啊。她只想走出這偌大的平城,做一介草民,了卻姑姑要她平安一生的心愿。
一夜好眠,馮錦醒來時已是天色大亮。急急忙忙穿衣洗漱,奔至暖閣時,拓跋浚已預備進宮請安了。
“殿下再帶奴婢進宮吧,昨兒等了半天姑姑從宮宴上回去,也沒說上幾句話,那邊兒宮宴散了就跟您回來了。”她眨巴著眼扮可憐,逗笑了拓跋浚,一揮手,也便應允了她跟在自己身邊。
馮錦連忙謝恩,一年到頭,就盼著這幾天。除夕夜要等馮箬蘭從宮宴告退,大年初一皇子皇孫進宮請安,嬪妃們就自在許多,她也能在宮里多待一陣子。
新春佳節,一貫清冷的皇宮在大小燈籠的裝點下也添了些許暖意。拓跋浚往帝后的寢宮去請安,馮錦便折進了棲鳳宮。
卿硯聽到門口宮女通報,扶馮箬蘭坐下,又小跑著出來將馮錦迎進內殿,替她脫了厚重的皮裘,往桌上換了一壺新煮的滾茶“娘娘一大早就念叨姑娘該來了。”
“昨兒才見過,姑姑就想錦兒了?不過我倒也惦記宮里的新年點心。”馮錦眨眨眼,捏起一塊蜜餞放進嘴里,只覺酸甜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