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因其漢人身份,遭到鮮卑、柔然等族大臣反對,暫且作罷,封為貴妃,改封號為穆。
太平真君十八年,興安元年,這一年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這一年,馮錦從世子伴讀成為了大魏的穆貴妃,卻也失去了最疼她的姑姑,失去了她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孩子。這一年,人人只道新帝俊朗、年少有成、帝妃情深;卻沒看到,高堂紅墻中,廝殺的父子弟兄,染血的碧瓦飛甍。
“穆穆皇皇,宜君宜王。穆也,敬也。娘娘的一切都是按照中宮之禮賜的,皇上當真是心疼您。”卿硯扶著馮錦出門散步,她如今已是馮錦宮里的二品女官,宮女太監人人都要尊她一聲侍中。按理來說只有皇后、太后身邊的宮女才有機會封為侍中,卿硯偏得了這樣的殊榮,也足以見得拓跋浚對馮錦的心意。
“可聽說他們不要我當皇后,漢人還是入不了他們的眼。”
她住的宮門上燙金的匾額寫著大大的“繡錦宮”三個字,是拓跋浚叫人新換的。馮錦回頭望了一眼,往前邁著步子。她信,終有一日,無論前朝后宮,漢人也能平步青云,前程似錦。
“娘娘還往前走就是冷宮了。”走了一段,卿硯見她沒有回去的意思,忍不住出聲提醒。
馮錦原本也沒想繼續向前,可聽她一說,不由地想去瞧瞧。停在那扇掉了漆的宮門前,不禁感嘆這富麗堂皇的地兒,竟還有這等的不堪。
正叫卿硯上去推門,守門的侍衛認出她來,忙上前問道“貴妃娘娘來此地做什么,冷宮潮濕,您還是不要進去了。”
“本宮來看看故人。”馮錦仍盯著那扇門,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是啊,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她當然得去看看,看看那個害她失去孩子的人,如今在這兒留著那條命,過得舒不舒坦。
侍衛無奈只好打開門,還不忘叮囑她早些出來。宮里的人都知道皇上獨寵的這位娘娘近來身子不適,如果真在濕冷的屋子里待久惹了病,頭一個便是他的責任。
那扇門里雜草叢生,偶有秋風吹過,震得枯葉嘩啦啦地響。外頭的瓊樓玉宇有多繁華,這里的破木門就有多冷清。卿硯扶著馮錦,一步一步小心地踩過那些年久失修的松動磚塊,停在這院子正房的門前。
門半掩著,一個缺了一角的破碗從門縫里被摔出來,“嚓”地一聲碎在馮錦的腳邊,嚇得卿硯拉著她連連后撤。
“你們都給我吃的是什么東西!我是世子的正妃,賀樓家的嫡小姐,是該當皇后的人。我的姑姑,是這會兒住在西苑的伶太妃,你們這么對我是要誅九族的!”
里面傳來尖利的咒罵聲,在空蕩蕩的冷宮里顯得格外詭異。
馮錦失笑“都這樣了還不忘自己的富貴夢,她不說,我倒真忘了還有個伶太妃。”
待她走近,推開門,真真切切看著那個不久前還趾高氣昂要害她性命的人、那個成婚時穿著大紅嫁衣受她跪拜的人,此時發髻散落著坐在一張舊床上。她心中仍有恨,卻也百感交集。
“姐姐在這兒過得可還舒心?”馮錦進了門,一股陳年木料腐朽的氣味撲面而來,她抬手拂了一下,含著笑問賀樓允安。
床上的人見了她,發狠似的站起來就要往過撲,綠衣在一旁死命地拽著“穆貴妃,您高抬貴手,放了我們娘娘吧,為奴也好為婢也罷。她夠可憐的了,這兒當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放了她?她倒也配為奴為婢?她害本宮的時候、害了本宮孩子的時候怎么不覺著我可憐!”馮錦聞言冷笑,眼眶卻紅得厲害,“賀樓允安,老天有眼。我的孩子疼我,沒讓我隨它去,我還有命慢慢兒地看著你在這兒人不人鬼不鬼的老死。”
對從小就被眾星捧月的賀樓允安來說,比死更可怕的,是孤獨,是無人問津。
馮錦覺得自己不能再站在這兒了,心里的火越燒越旺,小腹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