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真被馮錦拽著出了秋宵宮的大門,雪花兒懶懶散散地掉下來,她低著頭,怯怯地開口“多謝娘娘?!?
“這才進宮多久,她不過比你高了半個品級,你便這樣任她欺凌呵斥?”馮錦并不安慰她,反倒越發皺著眉??汕扑恢闭驹谘┑乩锟蓱z巴巴的樣兒,還是忍不住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的房檐下。
“嬪妾在家中是庶女,從小已習慣了這樣。別說高半個品級,就連同父異母的親姐姐,都要敬讓?!?
馮錦一下子說不出話,從來如此,那謙卑二字怕是早已刻進了骨子里。許久,她心里那股打抱不平的氣也落下來,無力地揮揮手“天兒冷,回去吧?!?
望著林語真行在雪地里的背影,卿硯嘆氣“若不是可憐林才人,今兒這事大可不必管。以您現在的位份,段氏那種人越是蠢,娘娘的位置反倒越穩?!?
“我倒也不是菩薩,沒有普度眾生的想法。偏就是看不慣那些囂張的樣子,選秀時一個樣兒,做了主子立馬翻臉,才剛剛開始便以為自己有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不成。”馮錦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瞧著它化在手心,又慢悠悠道,“這位置是皇上給的,他與先皇不一樣,我信得過,不必爭。”
卿硯不再言語,只靜靜把傘撐高。馮錦已全心全意,那她便但愿帝王長情,再好不過。
路過棲鳳宮時,馮錦匆匆瞧了一眼,記憶里的溫馨,如今卻那般冷清,刺得她心生疼。索性狠了狠心不再看,折身進了梅林。
有幾束早開的紅梅已經綻在枝頭,馮錦踮了腳伸手去夠,忽然聞到身后一陣檀香。拓跋浚越過她,將早開的梅花折下一支。
“皇上不是在太華宮批折子?”她順勢依進他懷里,任由他把梅花插在她鬢間。
拓跋浚笑道“折子批完了,瞧見下了雪,便想起去歲年末,也是同你在這兒折過梅花,鬼使神差地就走過來了?!?
去歲年末他也是這樣,匆匆從宮宴上來接她,折了梅花給她戴,祝她歲歲有今朝。
“可惜再沒有棲鳳宮里的歲歲歡愉,說來也才不到一年,地覆天翻的?!瘪T錦也禁不住感嘆,那時她還不是他的夫人、貴妃,還整日跟在他后頭讀書寫字,騎馬射箭;年末時纏著他帶她進宮見姑姑,多快活的日子。
拓跋浚伸手按在她唇上,打斷了她的傷感“小娘子別傷懷,往后啊,是繡錦宮的年年常歡愉,咱們兩個人的歲歲常相見?!?
馮錦聽他一聲“小娘子”叫得心尖兒直麻,揚起頭,見他目光璀璨澄澈,一如當年那個初見時把手放在她腦袋頂上的小男孩。
她閉起眼睛笑,都說人心難測,尤是帝王??扇羰堑昧艘粫r溫柔,就這么濃情蜜意地纏著纏著,興許就一世溫柔了呢。
紛紛揚揚的小雪停了,拓跋浚興起,喚卿硯去燙了酒來,拉著馮錦坐進梅園的亭子里。
“今年新秀入宮,花兒開得更早、更艷了?!瘪T錦端起酒盅一飲而盡,杯壁清冷,里頭的酒卻還有些燙口。
拓跋浚握著她另一只手,塞進自個兒的披風里“花兒再艷,也不及我的錦兒半分?!?
馮錦含著笑斜眼睨他,細細瞧才看到他眼里的血絲,整個人也清減不少,可見近來說忙也是真忙。方才在秋宵宮的那事兒已到嘴邊,她卻咽了下去。又將他的酒杯挪遠,在披風里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咱們還是回去吧,叫小廚房熱熱的熬些粥來吃。”
兩人正要走,忽聽一塊兒大石頭后面“哎喲”一聲,有人滑倒,露了半截身子出來。
拓跋浚警惕地握緊了馮錦的手“誰?”
石頭后面的人連忙出來,跪在地上,神色懊惱“瑢嫣一覺醒來不見姐姐,聽人說在梅園,便來尋姐姐玩耍。沒想到皇上也在,一時間亂了方寸,還請皇上恕罪?!?
“我當是誰呢,快起來,地上多涼啊。”馮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