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六年三月十六,汾陽將軍大婚,太后遇火。幸而救治及時,卻也傷及心肺,又受驚嚇,遂靜養宮中,不再見客。
同年,攝政王拓跋子推將國璽交還于獻文帝拓跋弘,不再插手朝廷政務,返回封地。
自此棲鳳宮的宮門緊閉,攝政王府常年落鎖。
世間萬物日新月異,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也換了又換。
沒人再去猜測當今太后與攝政王的那些詭秘之事,也不再有人記得,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站在朝堂上,堅定地說過要迎娶新寡的嫂嫂。
馬車駛離平城的那一刻,馮錦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這一次的離開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既不是隨軍出征,也不是微服私訪。
她不再是大魏賢良淑德的皇后,也不再是垂簾聽政威風四起的太后。而是真正地以馮錦的身份走出了平城,迎來了自己的新生活。
午后溫暖的陽光照射在馬車的簾子上,又透過縫隙,暖融融地闖進了馮錦的心底。
卿硯借口說要去外面呼吸呼吸這城郊的新鮮空氣,徑自出去與福來一并坐在了馬車前頭,將車里的空間留給了馮錦與拓跋子推二人。
馮錦將腦袋靠在車窗旁,歪著頭,眉目含笑地看向身旁坐著的人。
“子推,謝謝你。若不是你,也許我這一輩子剩下的時光就真的要在那紅墻碧瓦的囚籠里,每日吃吃睡睡地度過了。我也從不曾想過,二十歲以后的自己,也還能出來體會一遭普通人平平淡淡的生活。”
拓跋子推乍一聽她這么叫自己,忽然只覺得心里酥酥軟軟,甜絲絲、暖洋洋的。也不顧她小聲的驚呼,伸手便將人攬進了懷里。
“不僅是過普通人的生活,我還要讓你過得比所有人都要幸福。我要讓你二十歲以后的人生成為獨一無二的、無從后悔的、你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等到我們老了,兒女繞膝,也能這么靜靜地依偎在一起,看著庭前花開花落。”
一句“兒女繞膝”,讓原本把玩著他發梢的馮錦手指忽然僵了僵。
靜默半晌,她才道“我還以為你早聽人說過的,那年我受了傷,失去過一個孩子,后來就再也難以受孕了。你若決定了一生一世只與我在一起,那這一輩子恐怕是沒有兒女福分了。我既不能讓你光明正大地娶一回妻,也不能給你一兒半女。”
馮錦坐正身子,對上他的眼眸“子推,你若后悔,這會兒讓福來掉轉馬頭,也還來得及。”
拓跋子推先是晃了晃神,繼而笑出聲來,伸手去摸了摸她的發頂“我之前以為這一生都娶不到你,已經做好了不娶妻、不納妾、無兒無女孤獨終老,守著你與皇上母子過一輩子的打算。如今與你這樣坐在一起已是天大的幸運,你竟還叫我后悔,叫我放手?只要能與你在一起,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一切也都是美好的。你曾是大魏的國母,那這片土地上花花草草、萬物生靈就都是我們的孩子,都值得我與你一起疼惜。”
馮錦驀地怔住,突然依上他的肩頭,無聲地啜泣起來。
她這一生多么的不幸啊。
幼年喪父,青年喪夫。可上天偏偏在她跌落谷底的時候,將拓跋子推送到了她的身邊,又是多么的幸運!
拓跋子推靜靜地感受著馮錦的淚水浸濕他的衣裳,又伸出手去,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錦兒,不哭。從今往后,我也再不會讓你哭。我們會相依相伴,白頭到老。”
白頭到老。
屬于一對相愛的男女的,最原始而質樸的愿望,這一刻在馮錦的心里再一次生根發芽,肆意生長。
“爺,咱們往哪兒走啊?”福來將馬車停在岔路口,高聲地朝著車里詢問,“往西是京兆,往北是滄州。”
京兆是拓跋子推的封地,是他曾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而滄州是曾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