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音的話落下去,拓跋弘一直抓著簾子的手攥得愈發緊了“你以為不承認就是沒做過嗎?那年圍場你做了什么,朕不說,你就真當朕是不知道了?你險些傷害雪瑤,用心歹毒,孩子養在你身邊,能學到什么好東西。你既然羨慕旁人能將孩子自個兒養著,當初就不要做那虧心的事,不要讓朕看透了你。”
他嫌她糾纏得煩,干脆把心里那話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也不再看她,放下簾子轉身坐回了那一堆奏折前頭。
李妙音愣在原地,門口的太監叫了好幾聲“賢嬪娘娘”,她也不應答,只是盯著那方門簾愣愣地瞧。
片刻之后烏云密布,瀟瀟秋雨無聲無息、不緊不慢地下著,細細密密地織成了一道紗幕,籠住了高大的太華宮。
“賢嬪娘娘,下雨了,您請回吧。”門口的太監小心翼翼地上前勸說。
李妙音的鬢發已經被屋檐上落下的雨打濕了,卻沒有半點兒想要離開的意思,而是又直直跪下“既然皇上都把話說開了,那臣妾也不再裝什么糊涂。過去是臣妾錯了,臣妾一時鬼迷心竅,皇上給臣妾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三年了,沒有您,也沒有宏兒,這樣的日子臣妾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拓跋弘能聽見她的啜泣聲和雨聲混雜著入耳,卻一下都不曾抬頭,倒是揮了揮手讓人去把窗子關上了。
半晌之后,眼看著雨越下越大,哲海才在里頭輕聲問了一句“皇上,要不要讓賢嬪娘娘先進來躲躲雨?奴才聽紅柳姑娘說,娘娘自從生了大皇子之后身子就一直弱,可淋不得雨。”
“怪不得她時時刻刻都能找著朕在哪兒,原是你們與她都聯系著呢。”拓跋弘淡淡瞧了他一眼,再看手上的奏折,也沒什么心思批閱。
哲海低了頭“皇上這可是冤枉奴才們了,再怎么說,賢嬪娘娘也是大皇子的生母,單這一點,奴才們就該處處給她三分面子的。”
拓跋弘看了看窗戶紙外頭隱隱的雨絲,終也是狠不下心來讓李妙音就那么在門外跪著淋雨“去把她帶到偏殿去,就說朕處理完折子就過去。”
他既給了臺階,李妙音自是要下的,抹了把眼淚就跟著哲海進了偏殿,心道自個兒這招當真管用,便坐著等拓跋弘來見她。
可拓跋弘卻也只是順著哲海那話給了她面子而已,他是想念舊情的,可越是念舊情,就越覺得舊時記憶里那個知心的姑娘與眼前這個只會拿著孩子來討自己憐惜的賢嬪完完全全不是同一個人。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李妙音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蛋兒來,卻慢慢地,將她與另一個人重合。
他的母親,是不是也曾這樣,拿他的存在作為要挾,妄圖換取他父親的青睞。或者,因為他的到來而想要取代馮錦的位置?
人人都說,后宮里的女人都一樣,為了身份地位,錦繡前程,不惜賭上自己的一切。
他曾經以為他的生母能豁出命去救他,在宮中的時候一定與別人不一樣。
也以為他看中了的李妙音當初那樣不在乎他皇帝的身份,只是替他消解憂愁,進了宮之后一定與別人不一樣。
直到后來,他聽說了他生母那段不堪的過往,還有他不光彩的到來。
直到三年前,雪瑤差一點吃了那碗被李妙音下過藥的燕窩,橫死圍場。
直到今天,他親眼瞧見了李妙音潑婦一般不講道理,不珍惜她那來之不易的身份,也不曾對她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有半點愧疚。
拓跋弘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清這宮里的一樁樁一件件了,他心中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那個溫情的堡壘,被自己曾經深深放在過心底的女人親手推倒在地,轟然崩塌。
“哲海,去拿些酒來。”他實在不想去偏殿應付李妙音,外頭又細雨蒙蒙的,要出去躲個清凈,恐怕也得再等等。
哲海勸了幾句,仍是拗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