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二年五月初五,太皇太后馮氏于大魏皇宮設宴,邀請前朝后宮在太華殿上共度端陽,大魏國史上倒也是頭一遭。
席間,馮錦舉杯向著眾人道“去歲端陽,大行皇帝在殯,哀家無心操持,連過年時也不曾請諸位前來一聚。如今事事都已經步入了正軌,前朝安定,后宮平和,今日便趁著這個節宴請諸位。一來答謝各位在這一年里對哀家和小皇帝的幫助,二來也是沿襲舊制,年節宮宴總歸是不能少的。”
底下眾人紛紛站起來回禮,觥籌交錯之間,馮錦的眼睛瞄向了邢巒,與他的目光撞個正著。
邢巒這會兒正在思量如何能叫人近了馮錦的身,冷不丁被她一瞧,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霎時間躲閃過去,倒顯得十分不坦蕩。
馮錦勾起唇角輕笑一聲,放下酒杯坐回位子上,哄著身邊的拓跋宏吃東西,好像并沒有發現什么異樣似的。
而邢巒收回自己的眼神,盯著桌上的一壺酒,緊張地盤算著究竟什么時候是好時機。
阿才借著宮人們端菜的工夫伏下身在他耳邊道“大人,奴才剛剛打聽過了,太皇太后身邊并沒有像您說的那樣守衛森嚴。一個侍衛都沒有,全都是些小太監小宮女兒。”
“胡說,這么大個宴會,她竟然能放心地只帶太監宮女前來?你帶的人都是酒囊飯袋嗎,查了半天就給我這沒用的消息?”邢巒皺著眉頭,伸手撫摩著身上的香囊,秦月杉遞出來的信兒還能有假不成。
阿才露出為難的神色“大人,真的沒有。奴才也旁敲側擊問過外頭的人了,他們都說太皇太后根本就沒帶侍衛,今兒早晨還見著侍衛總長拿了銀子說要出宮過節去。”
阿才說得十分肯定,倒讓邢巒心里沒了底兒。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大殿中央的歌舞伎,看向另一頭坐著的秦月杉,卻發現秦月杉同樣凝眉望著他。
今日本是他們說好了要帶兵逼宮,當著滿朝文武另立二皇子季豫為帝的日子。可秦月杉自開席以來已經等了許久,連馮錦的祝酒詞都說完了,她卻遲遲不見邢巒那邊有什么動靜兒,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臨陣退縮了。
邢巒向她遞了一個眼神,叫阿才到殿外去等著。
秦月杉見狀,連忙拽了拽一旁站著的含玉“去找外頭邢大人身邊的阿才,他有話要跟本宮說。”
含玉什么也沒敢問,點點頭往出走,馮錦坐在上頭以余光瞥見她匆匆出門的身影,不緊不慢地撫了撫自個兒的指甲,給拓跋宏剝起了果子。
邢巒坐在位置上,將手擱在桌子邊,緊緊地握住了一只酒杯。
阿才在外頭等了片刻,只見含玉從里頭出來,立馬閃身將人拉到一旁的房檐底下,直入主題“邢大人問你家娘娘給的信兒到底對不對,怎么太皇太后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該不是圈套吧?”
饒是含玉并不真心忠于秦月杉,也覺得阿才這語氣有些過于沖了“您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家娘娘給邢大人設圈套嗎?若真是圈套,她何必兜這么大一個圈子,還冒險給他送信兒。太嬪娘娘現在也正奇怪邢大人為何說得好好的,卻不動手了,難不成你們也是戲耍娘娘的。”
“姑娘,你看看,誤會了不是。”阿才是個欺軟怕硬的,見含玉的回答一點兒也不怵他,他反倒低聲下氣了起來。
“你也別怨我說話不好聽,咱們都著急不是嗎。娘娘和大人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何來戲耍一說。既然這樣,那便見機行事。你回去告訴娘娘,我們的人現在已經等在太華殿的后門了。一會兒大人摔杯為號,他們會從偏殿沖進去控制住太皇太后,到時就請她帶著二皇子上臺去,讓邢大人這一出兒唱得名正言順些。”
含玉微微有些緊張,終于將他這話套了出來,她得趕緊回去幫著馮錦解決了外頭的人。為了避免引起秦月杉等人的懷疑,這阿才也就不必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