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大清不論朝堂還是民間都有種山雨欲來之感。
朝堂上,直隸巡撫兼河道總督于成龍上奏,奏請“豁免河夫、增設河兵”。
改派募為雇募,使民不擾,意欲根除僉派累民的弊端。
簡而言之,就是將義務勞動改為雇傭勞動。與義務勞動相比,雇人干活,民夫積極性更強,既能給無地的窮苦百姓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又能免于那些有地百姓因僉派而荒廢田地。
此舉是由上任河道總督首創,收效良好,但并未作為定法推行,因涉及到徭役除弊、兵制改變等,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幾次早朝都為了此事吵翻了天。
而民間,直隸銀行的儲戶們發現,往日銀行中的熟悉面孔,一個個被替換了下去,不少生人還帶著關外口音。
盡管匯兌銀兩沒有問題,不少儲戶心里還是犯了嘀咕。
常家自從與銀行一戰敗北后,就幾乎在京城銷聲匿跡,若不是有常家大少爺——常永勤常在市面上欺男霸女,人們幾乎早就忘了常家的存在。
而算算日子,常永勤已半個月未在街面上出現了,百姓們在最初的詫異之后,無不歡天喜地。
常家漸漸從人們腦海中淡忘了。
京城西城,一處高大宅院,略顯破敗的府門上,“常府”兩個大字高掛,只是字跡早已模糊,一株爬墻虎爬到了匾額上,遮住了“府”字的一點,也沒有下人清掃,像是認了命一般的任其自然。
任誰,都不會把這座外表破敗的宅院和昔日威震直隸的晉商之首常家,聯系在一起。
宅院中大部分房子都是空的,顯得破敗冷清,唯獨中庭院里,聚集了不少人,顯得有一些人氣。
院中擺著桌椅茶具,云婉兒端坐客座,畫兒和聽書侍立在她的身后,正首上坐著神色復雜的常永學,在廳中,常永勤趴在椅子上,兩個下人正拿著藤鞭對他執行家法,他的后背已然皮開肉綻,但神色越發陰鷲,狠狠盯著云婉兒。
云婉兒扶額道“常掌柜,令兄又犯了何錯?以至受此刑法???”
常永學拱手答道“常家祭祖之日,家兄對先人不敬,口出狂言,故按常家家法,責鞭笞藤條五十,令罰靜室思過一個月?!?
自從常家歸入銀行后,常家家主常簡雍便很快去世了,家主之位自然落在了和銀行關系較好的常永學身上,而他的兄長常永勤經此打擊,變得自暴自棄起來。
常永學心軟,顧念兄弟情義,也對他不加管束,終于釀成大錯。
半個多月前,常永勤將銀行購買新河土地的機密泄露,致使新河道土地被范家捷足先登,銀行也無可奈何。
惱怒萬分的云婉兒借此開始對直隸銀行清理,但凡和常家沾到一點關系的人,部被清出銀行,換上關外的親信。
常家理虧在前,常永學又是心痛又無可奈何,銀行前景遠大,常家子弟在其中歷練,難保沒有登上高位重回榮光的機會,而今這條路也被他兄長給堵死,這讓他如何不氣。
當下直接動用家法,并請云婉兒觀禮,將常永勤打的只剩了一口氣在。
自那之后,常永學對兄長一反常態,隔三差五,便將常永勤責罰一番,身上舊傷剛好,就添新傷,過得生不如死。
昨日,云婉兒遣散了銀行兩個常家隆字輩的嫡系子弟,今日就被常永學請來赴宴,飯還沒吃,便上演一出鞭笞常永勤的好戲。
“啪!”藤條一聲爆響,竟從中間斷裂開來,執法的下人去換了新的藤條,地上半截舊藤條,滿是斑斑血跡。
云婉兒面露不忍之色道“常掌柜,責罰本意在于教化人心,我看令兄已然真心悔過了,不如放過他這次吧。”
常永學冷著臉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常家凋敝,皆因家法不嚴之故,今日在下就算大義滅親,也要正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