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揚州深夜,烏云密布。
天邊不時傳來的滾滾悶雷,讓大半個月來的深春之景一掃而空。
聚德頂三樓,楊亭之手扶圍欄,望著天空,只見漆黑一片,不時一道銀光乍現,接著傳來滾滾雷聲。
所謂春雨貴如油,可惜今夜滴雨未下。
只有壓抑的雷聲,讓人心神不寧。
出來聚德,走過四橋大街,便是揚州銀行所在。
二者選址極近,僅有一街之隔。
揚州銀行僅有兩層,占地比聚德小得多,因房屋是從別人手上盤下來的,開業時間緊,也沒做整改。
此時銀行大門敞開,唐羽就坐在門后,面前擺了張桌子,桌上是一壺楊亭之送的古丈毛尖。
杯中正是最好的第二泡茶,冒著絲絲熱氣,只是直至茶水變涼,唐羽也未曾喝一口。
“可惜了。”他身邊有人道。
唐羽道“什么?”他聽出了說話的人是楊亭之,但剛剛在愣神,卻不知他何時到的身邊。
楊亭之一手拿著紙傘,一手指著那壺茶道“茶涼了。”說罷,就將剩余的茶水連同茶葉一起倒掉。
“唐掌柜睡不著?可是擔心什么?”
唐羽故作輕松的搖搖頭“三省銀行自籌辦至今,一帆風順,現在大局已定,沒什么好擔心的。”
楊亭之在門口站了會,也進銀行內搬了張矮凳,坐在門口的桌旁,看著外面的天空默然不語。
許久,唐羽先打破沉默“對了,合慶樓如何了?”
楊亭之從袖中掏出包新茶,重新放進茶壺里,正準備去燒熱水,聞言道“合慶樓運氣不錯,機緣巧合下,有三家分號活了下來。不過那五十萬兩銀子卻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唐羽點了點頭,沒有講話。
此時水已經燒好了,火器廠發明的蜂窩煤,經兩行的推廣,在北方各省已經廣泛的使用,這次唐羽在南方開辦銀行,也將蜂窩煤帶了過來。
有了燒蜂窩煤的爐子,燒水也比往常方便的多。
楊亭之拿著燒好的水重新沏茶,將第一泡倒掉后,將第二泡倒在公道杯中,然后再分別倒入兩人的杯中。
唐羽接過杯子,面露憂色“不瞞楊掌柜,半個多月來,在下中心都有種不妙的預感,似乎一切都有些太順遂了。”
楊亭之面色一凝,隨即放下嘴邊的茶杯。
“柳家的柳子輝乃是徽商翹楚,怎會甘心坐以待斃?”唐羽憂心忡忡,“我南下之前,把柳家所有可能的應對都想好了,為防柳家安插眼線,重要的職位都是兩行心腹;為防徽商劫奪銀車,特意請了四五個鏢局……甚至今夜,所有銀行都鏢師在暗中看管……可惜,我所有安排都落了空,徽商自始至終沒有動手。”
此時的徽商和兩行就如以天地為盤,以人為子,黑白對弈。
兩行已經步步緊逼了,而徽商卻還巋然不動,甚至一子未下。
初一兩手,對方未下子,還覺得占了便宜,但十幾手后,對方還是一字不動,卻不由讓人心生疑懼。
“唐兄在柳家可有耳目?”楊亭之問道。
唐羽搖搖頭“耳目雖多,但都是些普通下人,探聽不到重要消息,柳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我也無從知曉。”
大清商號,都是家族企業,所有重要位置的成員都沾親帶故,故而極難收買。
胡家也是因為人員稀少,故而胡掌柜才會用了個外姓人做賬房,也因此給了楊亭之安插眼線的機會。
茶水將盡,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預示現在已是四更天,距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天空還是一片陰沉,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
“楊掌柜不妨去休息吧,銀行開業典禮乃是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