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珣許久不回話,只望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雨水順著涼亭檐邊流下來,開始像斷了線的珠子,漸漸連成了一條線,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硬生生的把本已被烏云撕碎的天空劈成了兩半,眼里的亮光還沒閃過,緊接著就是轟隆的一聲雷響。
含珣收回目光“她真這么問?”
他看見林風遠點頭,心中浮現微微刺痛的滋味,含珣愣了愣,想起那個第一次見面的惠妃。
寺廟回廊上,美人臉紅著快步逃走,素色羅裙上繡著一朵朵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梅花好像散發著絲絲香氣。
第一次,他對嚴家特意送上的這份大禮有了點興趣。
后來傳來消息,國師給她批過命,說是能助他登上帝位,他心里冷笑,卻感覺平淡的日子太無聊了,她還有點意思,想看看她是聽了嚴家的話怎么樣來攀上自己?
想看看她演技如何,比之京城這些教養得宜的小姐來說,會不會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
畢竟,手下派了許多消息過來,說她曾經救過一個守備之子陳鋒,還曾說出膽大之言,要陳鋒以身相許,娶她。
后來,那陳鋒應當是有些喜愛她的,可在遇見劉家那位庶女之后就變了,即是要親手殺了她。
呵,劉家庶女,也挺有意思的,國師也說她命脈不錯,鳳凰于天,得她者得天下。
可行事方式太驚世駭俗,偶爾逗逗還算可以。
再是,從那群老道口中問來的消息,嚴秋落和劉家庶女結下了梁子,是劉家庶女手下殺了嚴秋落即將成親的另一個男子,那男子其實早就是個死人,只是不知為何成了鬼魅,一直留在嚴秋落身邊。
涼亭外依舊下著大雨,恍然之間有些波光流動。
她倒是變心變的很快嗎?之前不是還要陳鋒以身相許?怎么這會又要和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成親?
知道所有的事情后的某天,有那么一瞬間,含珣突然有點后悔不該沖動碰了她。
碰過了,成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的第一個女人,卻無比厭惡她的花心,她對旁人的大膽。
含珣皺起眉頭,想起京郊外那片山林,她騎著一匹駿馬,笑聲悅耳琳瑯,和從前的洪媛很像。
洪媛,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聽見她那么笑了。
那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人,第一個想要娶的女人。
京郊的風景到是不錯,她穿著一身蘭色云霧紗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茉莉,用一條深藍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烏黑的秀發隨風飄蕩。
有點洪媛的影子,那時候他想,嚴家倒是會找人討他歡心。
他親眼看見她隨意的坐在小溪邊望著溪水,伸手放進溪水里玩弄起來,發出鈴蘭笑聲。
還記得那天,她穿著一襲輕紗般的藍衣,猶似身在煙中霧里,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溪水,絕俗的面容上帶著羞澀笑意,靈動中頗具含情脈脈,勾魂攝魄之態,足以讓人魂牽夢繞。
他發現,她和洪媛不一樣。
洪媛就算再單純、灑脫,可不會像她這般沒教養的隨意坐在溪水邊,更不會像她一樣,洪媛和一個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地還不驚慌、不離去。
雨水漸漸變小,細密如銀毫的雨絲輕紗一般籠罩天地,烏云退去,花樹似青羅玉帶繞涼亭而行,遠處假山黛隱身姿影綽。
雨露拂吹著挺秀細長的鳳尾竹,匯聚成珠,順著幽雅別致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敲打在宮女撐著的油紙傘上,時斷時續,如輕擊編鐘。
含珣垂下眸子,那些事情,隨著那場大火,隨著她的離去,好像什么都有點模糊了。
現在想起來,好像只記得她生得美,性子嫻靜,品性柔軟,是個依附于他,想博得他寵愛的小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