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玲是嵌合體。
就像奇美拉一樣,身體里混雜著無數種生物特征的怪物。
即使披上了人類的皮囊,用著人類的外表,表達著人類的情緒的,也依舊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是怪物這一個事實。
而怪物,原本不應該有人格的。
“你曾經吃掉了你那個世界的人類。”
李語搖晃著從地上爬起,大腿部與衣物融為一體的皮膚黏在地板從肌肉上撕裂,數不清的器官鑲嵌在肌肉縫隙之中。
“由此獲得了人性。”
名為李語的男人抬頭與霖玲對視。
“所以你又為什么要拒絕?”
此刻的霖玲無法讀出李語的表情,就像她一開始那樣,讀不懂這個男人的情緒。
這并非是李語掩飾的太好,而是他臉上的情緒實在太過復雜,復雜到了霖玲也無法讀懂的地步。
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
崩潰之中帶著絕望,而在這絕望之中,卻也帶著無奈。
這是霖玲第一次從這個一直在微笑的男人臉上看到這些情緒,但令她最為在意的,還是那始終都無法掩飾的情緒——仇恨。
霖玲經常看到這種情緒。
不論是自己的戰友,還是那因為異常現象失去親人的人類。
但記憶最深刻的,還是那群主動將自己以及同胞喂入霖玲“嘴”中的瘋子……
這也是為何李語覺得霖玲那世界的人類瘋狂的原因。
因為那群瘋子是在以人類之軀做出了奇跡之舉。
誠然,霖玲是因為那群瘋賭徒才獲得了現在的意識與自我,卻也不意味著她能再次將坦然的做出和過去一樣的事情。
她看著那個身影搖晃著走來。
那副被感染的身軀上開始逐漸潰爛,但男人的面容卻始終維持著熟悉的樣貌。
“你知道嗎?我們曾經做過很多次努力,很多次掙扎。”
李語望著霖玲,奇怪的痕跡在他臉上浮現。
“可每一次我們能做不到任何改變。”
反復的實驗,反復的研究。
但數據化的思維卻依舊抵擋不住恐怖的感染,原本培育而出的對感染具有抗性的生物個體也無法承擔他們的精神思維。
陳放于機器之中的人類思維已經再也無法得到肉體。
直到明白無論如何都沒有希望時,他和他的同事,才轉而開啟了“文明傳承計劃”。
也就是如此這個世界獸人文明的由來。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李語看著身邊的同胞逐漸死在感染的異變下。
他將他們的精神儲存在機器之中。
一日又一日的望著這臺機器。
每每看到其中那些重復著仇恨語言不再對外界刺激做出反應的的人類思維數據,李語都在懷疑——
他的同伴,真的還活著嗎?
不,其實在看見戰友們一個接一個的異變成怪物,他心底就已明白。
其實他們早已死去。
在機器之中的,只是一個有著相同仇恨的思維拷貝。
人類早已沒有了未來。
長久的歲月中,他一直抱著這種想法。
直到看見霖玲。
瘋狂的想法如同種子一般,在他的大腦中蔓延。
“時間可以磨平一切希望,我們……不,或者說是我僅剩的也只有名為仇恨的情緒。”
距離在縮短,試圖再度后退的霖玲轉頭卻見身后的萬丈深淵。
李語還在接近。
“但直到你的出現,我才知道何為希望。”
復仇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