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姜蘇州城
淡淡的白霧籠罩著整個城鎮,卻總有一種感覺,似乎湖面上的霧氣更重一些。走在湖邊的人,振一振衣袖,仿佛就能攏去一塊雨霧。
一只灰色的烏篷船不急不緩的飄在水面,船頭坐著兩名少女,穿著藕色的夾衫,露著圓滾滾的腦袋,腦袋上還戳著一般無二的兩個圓滾滾的發包。
她們坐在船頭,將腳放在冰涼的水里嬉戲,時不時的側腰撈起一旁的蓮蓬,專掐著嫩的蓮子吃。
湖畔矗立的是簡簡單單的白墻黑瓦,與朦朧的湖水相得益彰。只有煙囪里冒出的裊裊炊煙,不時在提醒著游人,這不是水墨,而是真實的世界。
有些平船甚至可以劃進城鎮里去,晃晃悠悠,穿過古樸的石橋。可以看到河邊大片大片的芍藥花,可以聞到水蜜桃淡淡的清香,也可以聽到昆曲綿軟的戲腔。
戲臺上鋪著紅色的地毯,除此之外只有簡單的一桌二椅。
此時,劇目已經快接近尾聲了。
臺上只剩下了一位旦角,穿白綢民間衣上繡墨梅,寬裙,白彩褲。他甩動水袖,唱詞凄然道“哭淚潸潸何處拋。”
白色水袖滑下,被勾畫的眉眼美艷多情,他扯住袖子,由于傷心薄唇都有些輕微發抖,掩面回身,眸中淚光似落非落。
蓮步輕移,踉蹌的撲到桌上,他顫抖著拿起一把白色紙扇。
隨著一聲“入道了。”二胡凄涼悲傷的聲音響起,他舉起紙扇,緩緩打開,最終毫不猶豫的撕為兩半,淚水隨之滑落。
臺下,穿著一身青色長裙的女子閉眼,也落下一串淚來。
這時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班主拿著銅盤出來收賞錢,一路過來只有零星的幾枚銅幣落在銅盤上的叮咚聲。
這也并不奇怪,蘇州本就是昆曲之鄉,在他們這個草臺班子來之前,早有不少的大戲臺落戶于此。他們這種外來的,唱的還都是《桃花扇》這種尋常曲目,只在頭一兩天的時候,許多人圖著新鮮,來看了看。
幾天過去,來的人越來越少,也幾乎沒有給賞錢的。
除了一位……
青衫姑娘正捏著手帕擦拭眼淚,她見班主過來,趕緊掏出一只小巧的荷包,從里面掏出一兩銀子,輕輕的放在班主的銅盤上。
“辛苦了。”
“唉喲,不敢當不敢當,姑娘真是與我們這個草臺班子有緣,不但天天來捧場,還每日有賞錢……”
青衫女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下攪著手帕,欲言又止。
班主這幾十年走過天南海北,什么人沒見過,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練得爐火純青,他瞧著姑娘的臉色,賠笑道“姑娘還有什么吩咐,盡管直言。”
“嗯…”青衫姑娘羞澀道“我能見見剛剛的女主角嗎?”
“女…主?”班主遲疑的重復了一遍,應當是不懂得她的意思。
青衫女子頓了頓,補充道“剛剛那個旦角,我能見見嗎?”
班主了然,看上那個旦角的貴主,這位姑娘并不是第一個,所以他沒有一絲遲疑的,就叫身邊打雜的趕緊去把人給喊過來。
剛剛的旦角已經在后臺卸了妝,臉上白膩的脂粉被洗掉了,也沒有故意的吊起眼角。
洗盡一身鉛華的他,其實一點也不嬌媚,也不女氣。皮膚也沒有戲臺上那樣病態的白,隨著他越走越近。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眼睛生的很漂亮,很大,但是卻冷冷清清。
只有薄唇,雖緊緊抿著,但還是那樣的艷麗。
臺下的他,非常的冷情。一般一個人,行走于世,都會有許多的情緒傍身。
但是他沒有,仿佛獨立于這個世界之外,冷淡,漠然。
青衣女子向他點頭致意,他微微有一些意外,眼皮微沉,看到了桌子上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