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吳堡石城外,一躲在河畔亂石后的明軍暗哨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然后靠在身后的石頭上昏昏欲睡。
沒多久,一道身影赤著腳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后,粗糙的大手捂住他嘴巴的同時,一把鋒利的匕首猛然劃開了他的脖子。
暗哨驚恐地瞪大雙眼,拼命掙扎,嘴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頸脖的豁口鮮血如泉般奔涌而出。
數息過后,暗哨的掙扎弱了下來,只無力地蹬著腿,又過數息便漸漸沒了動靜。
那道身影松開暗哨的腦袋,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幾口氣,待火折子內燃起火焰后便朝黃河河面的方向晃幾下。
沒多久,一葉僅容三四人的小舟在黑暗中輕飄飄地劃到了岸邊。
岸邊的身影朝身后發出一聲輕微的鳥鳴,不遠處一大石頭后面又閃出兩道身影,快速朝河岸接近。
到了岸邊,其中一道身影登上小船,剩下的身影則迅速隱沒在黑暗中。
小船又輕飄飄地朝東岸劃去。
秦川已在東岸空地上擺下桌椅燒好茶等候了。
他沒見過簡國寧,但聽老黃說,簡國寧是個受百姓愛戴的官。
受百姓愛戴,那就是好官。
約二更時分,小舟抵達東岸,簡國寧一身粗布麻衣,搖搖晃晃地下了船。
“簡大人受苦了。”秦川連忙走過去扶住他。
簡國寧年紀并不大,不到四十的模樣,只是乘那葉孤舟搖晃而來,有些頭昏眼花站不住而已。
見一名盔甲鮮明器宇軒昂的年輕武將來扶他,簡國寧連連道謝,然后借著周圍火把仔細打量對方,并問了句:“可是秦將軍?”
“鄙人正是秦川?!?
簡國寧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秦川竟然這么年輕,回過神后急忙拱手施禮:“見過秦將軍?!?
“簡大人客氣了,快請坐。”
兩人來到桌椅旁坐下,秦川親自斟上熱茶,寒暄幾句后,簡國寧便問道:“請問秦將軍,吳甡吳大人可還安好?”
“哦?你與他相識?”
“吳大人曾到陜北賑災,在吳堡住了一月有余?!?
“原來如此,吳甡身體無恙,如今就在我麾下戶政司任職,我正打算派他到河套地區幫我治理當地戶政?!?
“戶政司職權相當于朝廷的戶部,只是不管財政而已。”秦川又補充道。
簡國寧放下心來:“無恙便好,無恙便好?!?
端起茶杯抿一口茶,并深吸一口氣后,簡國寧正色道:“秦將軍,在下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簡大人但問無妨。”
“不知秦將軍對這天下有幾分把握?!?
“九成?!?
秦川毫不猶豫地答道。
“秦將軍何來如此自信?”
“參天大樹終有傾倒之日,大明這棵樹已經爛到根子里了,昔日諸葛尚且扶不起阿斗,三杰扶不起大宋,何況大明沒有諸葛三杰,我想簡大人不會不明白。”
“秦某不想讓建奴入主中原,所以,這個天下只能由秦某來坐?!?
說罷,秦川端起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
簡國寧定定望著秦川,火把搖曳中只見他的眼神仿佛要穿透秦川內心一般。
良久,簡國寧忽然收回目光,長嘆一口氣:“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看來,大明朝確是氣數已盡。”
話音落下,他忽然又對著秦川正色道:“秦將軍,如今陜北仍有數萬饑民在官兵驅逐下如孤魂野鬼四處游蕩,每日里餓死或慘死官兵刀下的饑民不計其數,陜北大地已是尸橫遍野鬼蜮人間,在下空有慈悲之心卻無濟世之能,以至于吳堡青羊溝埋下數萬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