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暮陰著臉向池水中望去,兩個孩子沉入水中已經接近一分鐘了,就算盧修沒有找到龍玉,也該至少浮出水面換一口氣。但是時間一秒秒地經過,松油池下卻半點動靜也無。黑衣青年終于按捺不住,趴下身子,耳朵貼在地板上細細地聽起來。
“轟!”一聲刺耳的響動從池下炸響,木板碎裂的聲音和水流的涌動聲混成一片,一股腦地鉆進了莊暮的耳中。莊家少主驚得把頭一抬,一股莫名的心悸讓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了幾分,“糟糕,讓他們逃到下層去了。”
青年趕忙站起身來,再向池水中望去,火把照耀下,裸露在外的液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著,下一層水流傾瀉的聲音從這里就清晰可聞。那兩個孩子不知用了什么辦法,居然在船底開了個口子,輕易便從自己眼皮下脫身逃離。莊暮心急如焚,忙欲下水追趕,腳底剛剛碰到油池卻觸電般縮了回來。
且不說那令自己顧慮重重,不敢靠近的龍玉是否還在池中,自己若在此刻沉入池底,洶涌的暗流和縱橫交錯的船梁頃刻間就能將他攪得粉碎。如今艙底的破洞似乎并不大,一艙的松脂想要排空還要過上許久,自己可沒有時間等待水況安了,他恨恨地一跺腳,眼里盡是懊惱之色。
“真是昏招,”不過數(shù)秒,莊暮的嘴角忽然揚起來。旗艦雖大,但上下船卻只有走甲板一條路。那兩個孩子就算僥幸從水底逃生,也只不過是將自己逼死到了更深的絕路中而已。想到這里,黑衣青年稍稍舒了口氣,轉身奪門而出,朝著記憶中通往下層的樓梯追趕過去。
用老辦法順利地下到二層,雙腳剛一沾地,莊暮的靴子就濺起了數(shù)尺高的油花,短短的一兩分鐘,水勢已經蔓延了大半個回廊,沒過了他的鞋底,更還在一點點地漲高。此刻的整個回廊泛著一股濃重刺鼻的松香味,遠處艙頂洞口的泄水聲仍然不絕于耳,莊暮皺了皺眉,順著聲響的源頭跑動起來。
黑衣青年謹慎地搜索過沿途的每一個艙室和拐角,卻一無所獲,終于在泄油的漏洞旁停了下來。漏油處正是指揮室的正下方,孔洞約莫有合抱粗,周邊的裂縫像是被大力撕扯開一般,木板在水壓中不斷崩散,造成的漏洞隱隱還有擴大的趨勢。遙想到那個少年下水時只帶了一把剝皮短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造出這樣的聲勢來。大概是逼得急了,就是孩子也能有三分蠻力吧,莊暮不疑有他。
手中持著火把,無法靠近油漿的中心,他只能繞著噴涌的油湯悉心找尋起來。不消多時,黑衣青年的手探進半掌深的油脂中,拾起了一根已經燃盡的信號彈。信號彈被丟棄得匆忙,貌似是借著光亮確定了逃離的方向,隨后狼狽地逃走了。莊暮向著幽黑的回廊深處望去,自言自語道“還要向下層去,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
白北或許已經聽到了上層的動靜,兩個少年手中說不定還拿著龍玉,若是先一步被那面具男抓到了,情勢可就對自己極為不利了,他也不再遲疑,循著二人逃離的方向跑遠了。
…………
“安。”一個清脆的女聲低聲道,隨著話音一了,數(shù)塊地板緩緩被掀起來,盧修的腦袋從里面探出來。這一掀卻給積在地面的油漿開了個口子,大股大股的松油從地板上流下來,咕嚕嚕地灌了小龍人滿口滿身。
盧修也不在意,甩了甩頭臉,從地板下爬了上來,他的腳下還勾連著那顆尤自散發(fā)著青藍色微光的龍玉。少年扔掉手中的木板,將龍玉擱在地上,雙手抹了把臉,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大個子,快來幫我!”另一塊地板下,少年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卻是賈曉虛著聲音在叫嚷。盧修這才反應過來,如法炮制地掀開不遠處幾塊木板,將賈曉手中抱著的女孩拉起來,橫抱在手中。
眾人一個個從地面以下冒出頭,盡皆是被油漿淋了滿身的狼狽樣子,卻正是從那茲其處出發(fā)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