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盛夏最熱的七月底,半露天的獵人競技場上依舊人滿為患。在怪物素材轉運貿易中賺足了金銀的商人、工匠老爹帶著心懷獵人夢想的孩子、富庶人家的小姐太太們,狩獵競技是他們閑暇時消遣的去處,也是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比起在獵場上苦熬資歷,祈禱著能在某場狩獵中大放異彩,狩獵競技場是想要出人頭地的年輕人們更好的去處——只要能忍受住被噓聲連連地轟下臺去的羞辱,或是被救援艾露抬下去的危險。高強度的連續戰斗下,一個獵人的實力有幾斤幾兩,有多少成長的潛力都會纖毫畢現地展露在有心人眼中。
替商會輾轉尋找新星獵人的探子們,不會錯過哪怕任何一場競技表演。看臺上烏泱的人群中,說不定就有多少眼光毒辣的經理人在默默記下上臺的每個出色的年輕選手,只待這一場結束,他們就會如聞到血味的掠食種一樣,蜂擁著趕去后臺,開動如簧的巧舌,想方設法地將他們介紹給某個多金的商會,以便從中賺取一份不菲的介紹費。
即便在商業繁盛的金羽城,這座圓形的半露天建筑每年也貢獻了整個城市十分之一的稅收。心懷各種念頭的家伙走進這里,共同在大陸北方文明最為鼎盛的城市中,支撐著一朵原始而血腥的花朵年不休地開放下去。
獵場中的狩獵和競技場中的戰斗大有不同,盧修從第一次踏上擂臺時就察覺到了這一點。獵場上從來不會有這么多圍觀的家伙,如今的圓形看臺上卻坐滿了人,激動的囂叫聲從剛剛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像是無數個音爆彈在四面八方響起。
從前龍人在側邊的擂臺上戰斗時,還能勉強看清看臺上一個個因激動而扭曲的面孔,不過后來獵人被安排到中央擂場,余光里就只剩下了一片五彩斑斕的光點,活像一只巨大的蟲子盤曲在斜梯狀的看臺上。再到后來,每當盧修上場戰斗時,整個擂臺都只開放給他一個人,戰斗的空間變得出奇地大,龍人卻已經完不會被周遭的響動干擾了,新奇的戰斗經歷也從不知何時起,變成了沉悶而機械的任務。
他沉默地走上擂臺,應對著張牙舞爪的饑餓怪物,打到它們再也爬不起來,然后拖著帶血的武器沉默地走下臺去。主辦方偶爾會給盧修設置重重限制,禁止他攜帶獵人道具,又或是只給他不熟悉的武器,甚至有一次讓他空著雙手走上了擂臺——那一次他徒手掰掉了獸龍種額上的利角,反手插進了怪物的喉嚨中,宛若魔神天降般血腥的戰斗嚇哭了看臺上大部分好奇的孩子——不過對于龍人來說,每場戰斗唯一的區別,就是對付的怪物在不停地變強,戰斗花費的時間也在不可避免地增長。
盧修已經和面前的風牙龍對峙超過三十分鐘了,怪物是冰牙龍的沙漠生亞種,一身黃褐色的鱗甲,頭和頎長的尾巴卻是駭人的赤紅色,尖利的犬齒從嘴角伸出來,比長高后的盧修還要高出三分,巨獸的身長則更是超過了二十米。就算雙翼上拴有防止飛龍種逃走的配重,這個等級的怪物也已經是頂尖三星獵人才敢挑戰的難度了。雖然龍人道具充足,武器也是最為順手的重劍,卻還是沒有改變它是盧修至今為止最棘手的敵人的事實。
“特選龍人的最強對手”,這就是競技場今日高高掛在正門處的噱頭,也是今天看臺的上座率能超過九成的原因。
“見鬼,不是一個等級的啊……”龍人頹然站起,無意識地抱怨道。兩年的時間年輕人就算在發育和訓練戰斗的雙重作用下,身體已經比相當一部分成人還要強壯了,渾身更是散發著龍族血脈才有的爆發力,但人類畢竟是人類,再如何強大,身體素質畢竟還有極限。獵人剛剛一個不慎,受了飛龍種一記結結實實的橫身撞擊,此刻的軀體像散了架一樣不聽使喚。這一擊的始作俑者則在不遠處重新擺正身體,朝著自己的方向示威地齜著牙。
獵人稍稍回過頭,望向背后擂臺角落里籠柵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