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獵人已經沒有心思關注它的形象了——隨著獸群的影像一同傳來的,還有那清晰而強大,幾近駭人的意志。那意志除了不懂得龍語,也不懂得人類語言外,幾乎有著古龍種的部特征——深邃、幽暗、混沌、不可違抗。感知到它的瞬間,年輕人就像是一頭撞在了暗礁上的舢板,眼前一白,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身前的欄桿。
如果說經過了霞龍的特訓和兩年的歷練后,龍語者已經擁有了一潭容量可觀的湖水,那么往日里無論是溝通怪物還是和同伴們通信,都像是日光在蒸騰著湖面上少量的水汽。哪怕長久地維持著龍腔,也自有活水源源不斷地補充過來。而如今和獸潮接觸的一刻,獵人好似瞬間在湖心掘出了一個巨大而深不見底的坑洞,湖水在洞口處扭成一道渦流,鯨吞般落入洞底,甚至整個湖地的根基都跟著搖搖欲墜。
精神力的消耗盡管龐大,至少暫時還沒有超過他最壞的預期,但獸群意志的恐怖之處卻遠不止如此。年輕人咬著牙,忍受著頭腦中的陣陣虛弱感,集中精力解讀起這份混亂而狂躁的意念。然而只是稍稍觸及到那段話語,獵人就如被瞬間卷入了由精神力量卷起的浪潮中,連思維都停滯了一瞬。
獸群意志是構成它的所有生命的愿望的集合體,怪物們如今最大的愿望只有一個——那就是“活下來”。幻獸每一個微小的念頭中都寫滿了無窮的求生欲,隨之衍生的恐懼、瘋狂、憤怒如同郁積地底的巖漿,終于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一股腦地朝龍語者襲去。封塵還來不及反應,思緒就一陣激蕩,險些被這最原始而有力的本能生生沖散。
獵人怪叫一聲,被籠手覆蓋的掌根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的額頭砸下。潛口龍殼交擊的悶響在頭盔下回蕩不已,封塵的雙耳嗡鳴起來,借著這份痛感,險險地在強大意志的肆虐下找回了“自我”。他一咬嘴唇,勉強定了定神,朝著遠處的幻獸用盡力氣喊道“想活下去的話,就跟我來!”
“為什么?”回應封塵的是一股帶著濃濃的不解和懷疑的念頭。
一道道善意不加停頓地傳遞出去,年輕人身形搖晃不止,語氣中卻是毫不猶豫“我知道在這片森林中去哪里不會被那家伙找到,你們要相信我!”
驟然提及恐暴龍,似乎觸及到了獸群的逆鱗,幻獸意念中的波動停止了一瞬,緊接著卻以更狂暴的姿態席卷了回來“趁我們動手之前,趕快離開吧。我們只相信自己……人類……不能信任。”它的拒絕中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敵意。
“見鬼……”龍語者一跺腳,越是原始的意志,越是難以扭轉它已經認定的事實。眼看著“談判”的窗口剛剛打開就要即刻關閉,自己的機會只在電光石火之間。想到這里,封塵把心一橫,挺直胸膛,盡可能地敞開思緒,破釜沉舟地喊道“等一等!你看得見我在想些什么吧!你們比我更清楚‘它’有多強,聯手是留給我們的唯一的機會。”
趕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幻獸的身形總算重新穩定下來。怪物的瞳色不斷變幻著,目光越過漫天的繁星,在封塵身上停住,低聲喃道“原來如此,你也要拯救自己的族群啊……”
…………
船頭處封塵的痛呼聲和自摑的怪異之舉,第一時間被守在一旁的申屠妙玲注意了去,遠處熊不二和麥格村長的閑聊也被隨之打斷。大熊目光一凜,趕忙提著重盾跟上前來。
前后不過數秒的工夫,暗影獵人已經連站穩都有些困難了。氣艙巨大陰影的掩映下,封塵的臉色比先前白了好幾個維度,豆大的冷汗順著額頭滑落下來。長槍獵人第一時間攙住同伴的肩膀“喂……你怎么樣了?晴兒!還愣著干什么!”
小姑娘“噢”了一聲退出幾米之外,頂著艦首的勁風賣力地舞奏起狩獵笛來。笛聲嗚嗚咽咽,帶著極強的穿透力,將整個甲板前端都籠罩在內。笛曲中蘊藏著奇異的頻率,像一縷涼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