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晞晨很少喝醉。半秋第一次看到她喝醉,是在大學軍訓的時候。
半秋初來南京時是在九月,這里的秋老虎很是兇猛,三邊環山的古城,像蒸籠一樣,就算是夜晚,依然酷熱難耐。
夜里,在沒有電風扇的宿舍里,半秋輾轉難眠,身子下面的涼席已經被她捂得滾熱,她不停的反轉著身子,想找到一絲涼意,可是徒勞無功。
她只能用力的扇著手中的紙扇,迎著陣陣燥熱的風,消消身上的濕熱氣。
“莫半秋,你也沒有睡著嗎?”黑暗中,左邊的上鋪傳來秦晞晨的說話聲。
那高亢的聲音將半秋腦中僅存的一點睡意,五馬分尸,挫骨揚灰。
當時的秦晞晨,在半秋的眼里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天之驕女。
剛入學時,秦父帶著一群人簇擁著晞晨走進宿舍,他們被秦父指揮的團團轉,那小小的宿舍被他們堵的擁擠不堪,在晞晨再三抗議下,秦父才領著那些人依依不舍的離去。
半秋知道她們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處,所以半秋對她退避三舍,不遠也不近。
“嗯。”半秋隨口答道。
“我也睡不著”一個圓咕隆咚的大腦袋從蚊帳中,探了出來,“我們出去走走吧。外面的風會大點”
在古鎮的大伏天里,一到了晚上,半秋和子珅都會睡在蕭伯伯擱在院子里的竹席床上,一邊吹著風,數著星星一邊頭靠頭,說著悄悄話。
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你一句,我一句,直到說累了,才會慢慢睡去。舅媽總是笑他們是一對小話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好。”想到子珅,半秋心里一酸,苦澀的滋味,讓她想哭。
“你等等我還有好東西。”晞晨興奮不已,語氣透出歡快。
等到她們坐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半秋這才看清晞晨說的“好東西”到底是什么?
兩提啤酒。
古人說,酒能忘憂,也能消愁。幾聽啤酒下肚后,半秋才知道,又是騙人的謊言。
酒精讓她的神經興奮。那些在清醒時,刻意壓制的感情,像決了堤的河水,奔騰不息,它化成眼淚,語言,動作,表情迫不及待的要告訴你,它一直都在。
對子珅的思念,讓半秋一邊痛快暢飲,一邊嚎啕大哭。身邊的晞晨,也是如此。事后,半秋也曾疑惑過,當時晞晨的眼淚又是為誰而流?
痛苦拉進了她們的距離,她們暢所欲言,坦誠相待,很快,她們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再后來,她們載歌載舞,瘋瘋傻傻,最后,夜宿操場,全校通報。
患難之情,成全了她們的友誼。
“秋秋,你來接我了?”晞晨東倒西歪的依靠在一個身材魁梧,五官粗狂,正氣凜然的男人懷里,手舞足蹈,沒有一刻的安寧。
半秋聽到門鈴聲,打開門,就看見眼前的一幕。
“莫小姐我是晨哥的小弟,我叫孫智。”那個男人一邊躲閃著晞晨隨時來襲的黑拳,一邊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的做著自我介紹。
“你快進來吧。”半秋愣了一會神,急忙退到門邊。晞晨什么時候有了一個小弟?
半秋關上門,看著孫智艱難的將晞晨放在沙發上,誰知他剛剛松開手,還沒來得及站直身子,就看見迷迷糊糊的晞晨直愣愣的站了起來,一把揪住他的頭發,怒道,“沐曉戰,我滅你九族”
晞晨魔爪之下的孫智不敢反抗,高大的身軀只能半蹲著,雙手抱頭,連連求饒,“晨哥,我是孫智,不是沐曉戰,你搞錯了”
“大小姐,我們不鬧了。快放手”半秋緊忙上前,連哄帶騙的將孫智的一綹頭發從晞晨的爪子下解救的出來,然后讓孫智把昏昏欲睡的晞晨送回臥室,幫她換了睡衣,又哄著給她喂了一點熱水,看著她慢慢的睡著了,才轉身離開臥室,關好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