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的戰功引起整個江南轟動。臨安府(杭州)的朝堂上當然熱議不斷。
朝臣們臉上積壓了半年的憂色,終于得到緩和。這半年來,不止趙構承受著巨大壓力,文官集團同樣如此。有膽量,有魄力的文官,此時都不在朝堂,因為他們會主動申請去前方抗敵,比如張浚。留在朝堂上的,只剩下一群說起話來大言不慚,可真大難臨頭時,只會逃跑的貨色,比如周望。
他們壓力大,是因為他們跟皇帝一樣,都認為金軍的進攻目標還是江南。他們潛意識的認為他們所在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位置,金軍一定會進攻臨安。于是在揚州被圍期間,他們無法驅使劉光世這樣的武將去江北解圍,就不斷的讓那些能夠調動的力量支援。比如身在陜西的張浚。
所有人都認為淮南才是進軍進攻的重點,是他們下江南的準備,包括張浚也這么認為。于是張浚不斷催促陜西的西軍集團進攻,緩解江南中樞面臨的壓力。至于準確的兵力部署,這些文官早就不相信,因為各地武將發來的信息,往往都聲稱他們面對十萬或者百萬金軍進攻,完全就沒有可靠的數字給他們判斷,只能思辨式的判斷淮南是進攻的重點,而不是貧瘠的陜西。
可金軍比他們高明多了,金軍反而認為陜西的威脅更大。因為那里集中了十幾萬西軍,其中騎兵就不下五萬。這些都是張浚的功勞。
張浚主動申請去陜西,為了實現他的戰略構想,他能力可能不行,但卻是朝堂上為數不多,很可能是唯一一個,能提出構想,并有決心將之不顧一切實現的人,按照王陽明的標準,張浚算得上是一個知行合一的人。
張浚的構想是朝廷坐鎮鄂、岳“前控六路之師,后據兩川之粟,左通荊襄之財,右出秦隴之馬”,其中前兩條已經隨著他離開中樞,官員們放棄遷都武昌,轉而南下杭州而破產。但后兩條卻已經接近實現。
張浚刮地三尺搜刮四川財賦,囤積了數以千萬貫計算的財富和物資,然后又重新招募西軍,在陜西拉起了十幾萬軍隊,具體數量很難確定,可能連張浚自己都數不過來,加上有吃空餉的弊病,實際數量很難確定,《金史》中說有步騎十八萬,其中步兵十二萬,馬兵六萬,這數字還是比較可信的。
因此直到拉起軍隊,張浚的表現都遠超同時代的官員,這跟他的性格有關,他就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入陜之前,他派人專程去四川武侯祠祭祀諸葛亮,誓師北伐。然后窮刮四川財賦,張浚就是四川人,這種拿老鄉開刀的行為放在他身上,不能指責,因為他連自己都不放過,他自己捐獻了五千兩黃金家財給軍隊,張浚是名門之后,唐朝張九齡后人,他爺爺是宋朝官員,爸爸是進士出身,同樣是官員,他是官宦世家出身。拿私財助軍用,五千兩黃金雖然不會讓他家破產,但也是一個非常大的財富,貢獻的比例,比四川人均要高的多。
這種不顧一切達到目的的精神,帶給他極強的執行力。四川的錢財他搜刮到了,關隴的兵馬他也招募到了。他甚至為了顧全大局,壓抑他這種性格中帶有的極強的控制慾,對西軍將門委曲求全。西軍那些軍頭,要錢給錢,要物給物,他可以把他的四川老鄉的褲子都當了,也要給這群陜西武夫配上精良的裝備,充足的糧草。甚至重建汴京之圍被金軍打垮的騎兵,扣下了幾乎所有從吐蕃哪里買來的戰馬,組建六萬騎兵。
張浚覺得他能做的都做到了,可是西軍將門領袖曲端不配合他,始終按兵不動,只知道要錢要物。張浚身邊的幕僚都對曲端的跋扈不滿,但張浚強壓怒火,反而對曲端恭恭敬敬,收起了宋朝文官向來歧視武將的傲慢。學習古代重視武將的傳統,搭建了高臺,對曲端行拜將之禮。他就是希望曲端能配合他,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功業。
但曲端始終不為所動,當陜州的李彥仙獨立抵抗金軍從關中和河南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