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第二次北伐,自然是朝堂上的重點。
呂頤浩坐鎮前線,這就是他的本錢,呂頤浩黨派再次翻身,在朝堂上開始跟趙鼎集團內斗。
呂頤浩的戰斗力很強,從地方到中樞,他的人不斷彈劾趙鼎。
第二次北伐,其實是失敗的,但呂頤浩的捷報卻不斷。韓世忠僅僅在河北保住了衛州,就被呂頤浩描述成一場了不得的大勝。趙立保住了開德府一個濮陽縣,也算到呂頤浩頭上。麗瓊出擊澤州損兵折將,也高喊出兵的意義,報了很多沒有斬首的捷報,說殺傷了好幾萬女真人。
趙鼎勢力揪住這些漏洞,不斷攻擊呂頤浩,官司從地方打到中樞。
最終呂頤浩強勢彈劾徐州和楚州地方官府,因為他們竟然遏糴,所謂遏糴,就是不讓買米,或者遏制買糧。呂頤浩認為這影響了他部隊的糧草供應,否則他都能打到保州去,收復祖宗陵寢之地。
這完全是借口。
事實上遏糴這種事,是一種普遍現象。從北宋蔓延到現在,地方州縣之間,經常為此互相彈劾。遏糴的原因,一方面是糧食不足,一旦某地鬧饑荒,當地官府第一反應,就是禁止外地人來買糧;另一方面,則是混亂的貨幣體系,尤其是南宋政權,前幾年為了擴大財政,無所不用其極,濫發了太多錢引,又大規模縮減鑄錢,逼迫老百姓不得不使用錢引。老百姓的對策是,銅錢儲存,錢引盡快花出去,或者盡量不收錢引。本地人之間的交易,尤其是跟官府的交易不敢拒收,但外地錢引進來,不但可以拒收,本地地方官還會支持。
聰明的地方官都對錢引十分排斥,選擇性的支持本地商人拒絕外地錢引。錢引本就有流通區域之分,銅錢其實也是。宋王朝限制銅錢出口,在邊境地區常年采用鐵錢,避免銅錢被對方換走,加劇錢荒;這種方式,后來被金國學到。現在在兩淮地區,南宋王朝已經開始推行鐵錢,嚴禁銅錢過江。就是防止銅錢流入劉豫政權。這是典型的重商主義手段,歷史上西方也流行了很多年。
呂頤浩為什么彈劾徐州和泗州,就是因為他派人去兩地采辦軍糧,而被當地商人拒絕,找當地官府,官府推諉不管。為什么徐州和泗州人不賣糧給呂頤浩?如果他拿著真金白銀和銅錢去,有的是人做他的生意,可他拿著的是錢引,商人根本不想要。
呂頤浩手里錢引很多,是他自己印的。他當年在建康做都督,朝廷許他四千萬緡經制錢,這次來開封坐鎮,則許給他一萬萬經制錢。按說整個江北的財政都可以由呂頤浩截留,當然指的是那些藩鎮外的地方州縣,基本上是沿著運河一直到開封的一線。經制錢呂頤浩可以截留,但依然無法滿足,朝廷給了他大量新印的錢引,數量高達三千萬緡。
呂頤浩拿著這些錢引去買糧,在江南大概是可以買到的,可在江北商人卻普遍抵觸,因為江北流通過太久的糧票、鹽票,商人根本不想要錢引。本地的不敢拒收,外地的就沒什么顧忌。
而地方官,出于保護本地商業的考慮,也不想要太多錢引流通,因為大家的共識是,錢引越多市面越亂。加上徐州、泗州,畢竟收復時間不長,經濟恢復的不如其他州縣,糧食也不是很充足,所以地方官才選擇遏糴。
當然這種彈劾背后,其實也是一種權力爭奪,因為徐州、泗州的地方官,恰好是趙鼎的派系,而不是呂頤浩的派系。拒絕錢引的不止徐州、泗州,楚州、揚州也在拒絕錢引,淮陽軍、海州一帶的東藩境內,錢引更是買不到任何東西,但呂頤浩卻沒有彈劾這些地方遏糴,就死咬著是徐州、泗州遏糴,影響他的北伐大計。
以呂頤浩的權勢,換兩個地方知州是輕而易舉的,他在建康坐鎮的時候,建康府路的知州,他都是隨便換的。但這次趙鼎卻死撐著跟呂頤浩較勁,江北這些州縣,是趙鼎從藩鎮手里扣過來的,他不想輕易就交給呂頤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