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民安,誰會求神問卜,世間越亂,亂到人力難改,世人才會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才會想著去供奉。
望著眼前這一幕,哪怕姬神秀心如鐵石,也不免浮起心緒,脊背發涼。
“那禿子,當真好狠哪。”
但瞧著瞧著。
瞧著一個個狼吞虎咽,喜極而泣的人,姬神秀本來平淡的神情慢慢有了某種變化,他心頭浮動的心緒化作悸動,冥冥中像是感受到了某個虛無縹緲的東西。
而這悸動的源頭,竟是讓人意外。
“人間道!”
姬神秀手中光華一閃拿捏著竹簡,眼中竟淋漓依稀,浮現出無數場景,卻是他一路走來,所作所為,所見所聞。
驀然。
“哥,你哭啥?”
一張滿面風塵,扎著小辮,蓬頭垢面的少年正牽著匹馬,穿著件破破爛爛的羊皮襖,咧著干裂的唇對他笑,笑的可真憨傻。
馬背上,還坐著個穿碎花小襖的姑娘,提著酒囊,留著辮子,她也在笑。“秀哥,你這些年去哪了?怎得不來找我們呢?”
但風塵一襲,畫面一轉。
就見一個獨臂,黑衣,短發的漢子,領著個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女人正望著他,那女人一見到他,猛的跑了過來,又氣又怒,又急又哭道“你去哪了?我和定安回去找你了,找不到你了,你怎么亂跑啊?”
她像是要打他,可一觸碰,兩個人卻又如煙散去。
光影一轉。
他面前已多了個魁梧高大,相貌堂堂的漢子,背后背著一把百斤重的大刀,頸盤辮子,也在看著他,靜靜地瞧著他,在笑,無言開口,只是在笑。
王五!
姬神秀嘴唇微張,竟然像是在抖,一張臉前所未有的蒼白。
“師……”
可話一出口,那人卻不見了。
姬神秀慢慢閉上眼睛,道
“夠了!”
眼角兩行清淚落下。
說來也怪,這清淚滴下,落在石上,居然飛快長出兩朵蓮華,潔白無瑕,在風中搖曳。
姬神秀悵然若失的嘆了一聲,旋即復又睜眼,瞧著一干世人,嘴里呢喃,似在自語
“悟了?”
他目光一閃,點點頭
“悟了!”
二字一落,他又豁然大笑起來,大笑著,眼中卻流著淚,如怒如吼。
“悟了!”
聲音傳下,由輕而重,由低到高,如迷惘不解到清晰如雷震,似風一般傳出。
那淚珠澈如朝露,只自臉頰滴下一瞬,便驀然散出神華綻作一朵朵蓮花,浮于空中,緩緩飄落,在世人頭頂化作一片金色光雨,令人百病俱消,神清氣爽。
但就見其中一朵蓮花徑直飛入山路上一個婦人高高鼓起的腹中,立時佛光散發,那婦人面色一變,卻是要生了。
他面上多出幾分淡然,看著那臨盆的婦人,嘴里輕聲道“玄奘,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語落。
就見那婦人腹中驀然迸發出無量佛光,同時一朵白蓮沐光飛出,蓮花上,竟坐著一個粉雕玉琢,咿呀不止的嬰孩。
在低頭瞧去,只見那“人間道”三字,不知何時竟只余其二,卻是。
“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