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腳踏蓮臺現出的人,手托玉凈瓶,指拈楊柳枝,身后現出無量佛光,梵音繚繞,他高立虛空,低眉善目,滿面慈悲意,身上白袍在漫天風塵中不染分毫。
只是看他這身打扮,似道非道,說僧卻又非僧,面相更是雌雄莫辨。
來者竟是觀世音。
見到倒在地上重傷的妖精,他玉凈瓶一傾,一滴楊枝甘露已飛入其口中,渾身傷勢當下肉眼可見的痊愈起來。
姬神秀取回玄奘的舍利,看到來人,不由得一揚眉,像是有些意外,卻又似在情理之中。“說什么來什么,搞了半天,這后面原來是尊菩薩,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大魚!”
說完,他恍如變了個人,面上冷漠平淡的神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慈悲意以及柔和淺笑,本來無甚出彩的身子此時也變得寶光瑩瑩,透凈無暇。
并未喚上熊頂天,就見姬神秀袍袖一卷,人已赤足大步踏出,這腳下朵朵紅白蓮花無由而出,自虛空中接連綻開,步步生蓮。
走出的剎那,姬神秀再一拂袖,萬里“流沙河”激浪了無數年的沙浪竟是息了,但見滾滾沙浪只好似一縷黃煙,又似一條萬里黃龍,便在眾目睽睽中離了“流沙河”咆哮著沖進了他的袖子。
不多時,漫天風塵竟也息了。
再瞧去,流沙河已空空如也,只剩個光禿禿的八百里河道,把那赤發藍臉的妖精都看傻了眼,唯有觀音菩薩仍舊那副低眉善目的模樣。
“大士有理了!”
姬神秀慢條斯理的拍了拍袖子,言談舉止顯得格外云淡風輕。
“見過佛子!”
觀世音開口說話,吐出的聲音卻是個女的。
傳聞其有三十二應身,可化眾生諸相,這倒是與他的“人道”之功頗有相似之處。
“此妖食人血肉,令方圓百里人畜無生,滿身殺孽,今日正巧被我撞見,不想大士為何保他啊?”姬神秀明知故問,他雖知道是這妖精多半就是那卷簾大將,可如來他們并未告知自己,故而,姬神秀只當自己不知道。“來來來,且讓我打殺了他,也好為此地生靈報仇泄恨!”
說罷,作勢就欲動手。
那個妖精現在雖渾身染血,但傷勢已好了大半,聞言不由驚懼非常,“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大士救我,我這一切都是依……”
觀世音那張臉已抬了起來,滿是慈悲意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妖精的背上。
“阿彌陀佛!”
佛號一起,妖精的話驀然終止,觀音道“佛子有所不知,此妖跟腳不凡,事關西行大業,不可妄殺,日后自會修成正果!”
“妄殺?”姬神秀一聽當場就笑了,那是冷笑。
這妖精吃人不吐骨頭,方圓百里的人畜都吃沒了,落在觀音嘴里卻是關系西行大業的天命人物,將一干因果輕描淡寫的盡數劃去。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合著按他這意思,往后這妖精還能理所應當的在這吃人。
姬神秀面上不動聲色,他只是淡笑道“好說,既如此,先前冒犯本座的事我便不追究了,但他殺我弟子,九世之身無不葬于他口,終歸得給我個說法吧!莫不是大士想要接過這一茬?難不成,這也是為了西行大業?玄奘九世為善,為普渡天下而西去,哼,可憐到頭來,他九世根基全都化作別人的口中餐!”
每說一句,姬神秀出口的話語便似大上一分,只待話完,原本清冷的嗓音已如神魔咆哮般,又滾雷輾過人間,大地轟隆作響,地動山搖。
卻聽觀音不疾不徐道“此間世人,多貪多殺,多淫多誑,多欺多詐,不遵佛教,不向善緣,不敬三光,方至今日之禍,大乘佛法又豈能輕易傳于此間,若無九世西行,又如何得證大毅力,大決心,自然是為了西行大業!何況,個中諸般因果,佛子應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