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大彝震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包括高駢、嚴恒在內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整個大殿之內一片死寂,高駢將頭壓得很低,手心中沁出的汗水順著掌心反流入袖管之內,而嚴恒早已嚇得面如死灰,他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但雙腿仍是不由使喚地發出陣陣顫栗。
沉默許久,大彝震長嘆一聲,轉而對高駢說道“二位使者長途跋涉至此想必早已勞累不堪,今晚暫且回驛館歇息,待明日朕再召見!”
高駢聞言之后如蒙大赦,當即拽了拽嚴恒,二人這才躬身拜道“多謝陛下體恤,外使告退,愿陛下萬壽安康、福祚永享!”
待離開大殿之后,二人面面相覷,頓時有種劫后余生之感,不由得伸手將額頭的冷汗抹去,嚴恒心有余悸地罵道“嚇死老子了,下次再有這種事千萬莫要找我了!”
高駢聞言后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都是澤遠的餿主意,方才著實兇險!”
“也不知大郎那邊如何了,明日見了大彝震不知他又如何應對!”嚴恒無奈道。
高駢則輕嘆一聲,道“今日算是徹底讓大彝震顏面無,明日他怕是不好過了!”
大殿之內,大彝震望著三名老臣,先前的怒意逐漸變為一種失望,對臣子的失望,對人心的失望。
“朕帶他不薄!”大彝震語氣有些悲傷,“朕也給了他高官厚祿、富貴榮華,說句位極人臣也毫不過分,朕將朕的國家交與他打理,但為何他竟如此負朕,他便是如此來替朕分憂的么?”
“臣啟陛下,臣有話要講!”已過中年的禮部尚書此時躬身說道。
“講!”大彝震擺了擺手。
禮部尚書看了看身旁的尚書左仆射和鴻臚寺卿,二人以目光回應,似乎還未開口,便已知其接下來將會說些什么。
崔仲秀擅弄專權、排除異己,而尚書省的禮、工二部又素來不結朋黨,若非禮部是個閑散而又無實權的部門的話,想必早已被崔仲秀趕出龍泉府了,即便如此,每每涉及兩部諸事時,崔仲秀總會挑些毛病對兩部主官斥責喝罵,甚至有一次崔仲秀竟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禮部尚書打得口鼻溢血,而大彝震聽聞此事之后也不過是云淡風輕地責備了崔仲秀幾句無關痛癢之言后便就此揭過。
而對于這些文人來說,如此斯文掃地之事無異于奇恥大辱,但無奈勢單力薄根本奈何不得崔仲秀,由此之后,禮部上下對于崔仲秀便恨之入骨。
原本禮部尚書方才對于此事并不想多言,畢竟有前車之鑒,沒有人知道這一次大彝震心中所想,若自己不慎多言的話,日后崔仲秀少不得一番報復。
所以他不敢說,也不能說,之時不能在這個時候來說。
但現在,他感覺到了大彝震從未有過的怒色,更看到了大彝震眼中的失望,失望莫過于心死,他相信,此時此刻大彝震對于崔仲秀的心已死。
所以他才決定要賭一次。
“臣不知”他還在小心地試探著。
“說!朕恕你無罪!”大彝震不耐煩地說道。
聞言之后,禮部尚書心下大定,當即說道“臣啟陛下,臣以為方才大唐使臣所言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
“哦?為何不可盡信?”大彝震非常清楚禮部與崔仲秀的恩怨,若此時禮部尚書趁機說些崔仲秀的壞話這倒在情理之中,但此刻其言中之意顯然并非如此。
“崔仲秀拜相已有近十年,這十年中恪盡職守、為國分憂在朝中乃是有目共睹,此番僅憑大唐使臣幾句話不可輕易決斷,況且唐使來此去見什么人自然屏其自己的意愿,不能以此作為平叛宰相是否悖逆的標準!”
大彝震聞言之后冷笑一聲,道“朕知道你與崔仲秀的那些事,難道你就沒有其他的話想告訴朕么?”
“臣”禮部尚書略一遲疑,而后緊接著說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