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直方聞言后不禁探身而望,只見李湞身后三千鐵騎分十隊而立,身著玄甲,神情肅穆,雖無戰(zhàn)旗招展,但那股隱而不發(fā)的肅殺之氣卻直攝人心魄。
“嘖嘖,這哪里有深入敵后、長途奔襲半月之久的樣子,怎么個個看上去都比我還要精神些?”張直方不由咋舌嘆道。
而李茂勛的眼中更是頓現(xiàn)訝異之色,從軍十余載,看慣了功成歸來時的昂揚,也見多了功敗垂成時的頹喪,卻從不曾見過眼前這支軍隊般的云淡風輕,似乎更像是即將出征前的那般莊重,即便是傷兵殘將,也依舊是一臉泰然之色。
“這些人便是你帶出去的那些”李茂勛依舊難以置信地問道。
“讓李將軍見笑了,此行出關(guān)御敵,原想著帶他們建功立業(yè),到頭來敵人沒殺了幾個,卻憑白折損了些人馬未力寸功,倒讓李某無顏面對使君了!”
李湞雖沒有正面回答李茂勛的問話,但這番話卻也足以說明了一切。
“哈哈哈,若你李澤遠此番還不算建功立業(yè)的話,那此次邊患之危便再無立功之人了,昨日阿耶還對眾將說,待你伏遠大將軍歸來之日,便是為你上表朝廷請功之時,這次的功勞太大,連阿耶都不敢隨便應承你什么,只得請奏陛下降恩了!”
而后,張直方又低聲笑道“阿耶說了,此次讓你封個縣子的爵位應是問題不大!”
言罷之后,張直方翻身下馬,竟一把抓起李湞坐騎的韁繩“我盧龍素來只看軍功,不論出身,今日我張直方便為賢弟牽馬捉繩!”
李湞見狀抬腿正欲下馬,卻被張直方一把又推了回去,“莫要婆婆媽媽的,像個婆娘!”
“走!”張直方扯起嗓子大喊一聲,也不顧自己身后眾盧龍將士苦笑不得的目光,只管向著城門的方向徑直走去。
張直方走得很慢,身前百騎開路,身后大軍隨行,而沿路兩側(cè)則是檀州城的百姓。
李湞危坐馬上,他感受得到眾將與百姓投來的那抹熾熱的目光,如炭似火,炙烤得李湞周身發(fā)燙,大汗淋漓。
這是李湞第二次生出這般異樣的感覺,因為他已經(jīng)習慣了做那些見不得陽光的事情,陰謀也好,陽謀也罷,心機也好,算計也罷,還從未有哪一次如今日這般將自己置身于大庭廣眾之下,來承受眾人的追捧與喝彩。
第一次,是在大明宮花萼樓的中秋夜宴之上,李湞十步做詩十首,冠絕當朝,名揚長安。
這一次,三千鐵騎兵出渝關(guān),滅乙室、入渤海、謀灤倉,甚至在未得到李忱任何承諾的情形下將黠戛斯十萬大軍引入室韋。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今日就在這檀州城下,就是這個在馬背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大汗淋漓的少年,他的名字即將響徹河朔三鎮(zhèn)。
進入檀州之后,李湞并未做過久停留,翌日清晨便已整集兵馬向著幽州的方向開進,而張直方因奉命與李茂勛駐守檀州處理戰(zhàn)后事宜并未隨行。
從張直方的口中李湞得知,就在黠戛斯大軍攻破室韋的前一日,回鶻烏介可汗被大相逸隱啜殺死,而后不出所料地擁立葛捻為新任可汗,那利則繼續(xù)掌回鶻兵權(quán)。
對于那利而言,自己距離那個曾經(jīng)遙不可及的可汗夢又近了一步,葛捻也好,逸隱啜也好,都不過是其手中的一顆棋子,唯有文韜武略的自己,方能勝任可汗之位。
但那利卻不曾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回來的第二日,黠戛斯人來了,帶著他們的彎刀利箭,帶著他們與回鶻人揮之不去的仇恨。
那一日,十數(shù)萬回鶻人被殺紅了眼的黠戛斯人屠戮殆盡,心猶不甘的那利被黠戛斯鐵蹄剁為肉泥,葛捻與逸隱啜在數(shù)千人的保護下狼狽逃向大唐,而后銷聲匿跡。
回鶻既滅,裴羅自然不介意捎帶著敲打一下室韋人,此戰(zhàn),回鶻就此覆滅,徹底消失在了歷史的煙云之中,黠戛斯占室韋和介、烏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