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上的仇士良雙目呆滯,渾濁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生氣,裝病裝了數(shù)年,也騙過了無數(shù)人,直到今日看上去才真正像個病人。
病入膏肓的病人。
在仇士良看來,這本是一場近乎完美的局,自己幾乎想到了所有,但卻偏偏看錯了一個人。
馬元贄策馬與囚車并列而行,期間任憑仇士良如何辱罵,卻始終不曾看上其一眼。
而現(xiàn)在,仇士良已再沒了力氣去罵,甚至連看馬元贄一眼的力氣都變得異常吃力。
“你可想明白了自己為何會輸?”馬元贄終于開口。
見仇士良沒有說話,馬元贄臉上的笑意更甚,“你錯在不該輕易相信別人,從你我在那間小酒肆里見面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經(jīng)注定會有今日!”
說著,馬元贄瞥了一眼仇士良,“你太迫不及待了!”
聞言之后,仇士良艱難地轉(zhuǎn)過頭望著馬元贄,目光中夾雜著無限的幽怨。
“你要的無非是咱家手中的兵權,呵呵可是咱家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馬元贄聞言不禁朗聲大笑,而后幽幽說道“你以為咱家要的僅僅如此?”
仇士良面色一滯,緊接著瞪大雙目凄聲說道“你你竟”
話未說完,便只見馬元贄隨手遞過一只水囊,“不妨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否則以仇公的年紀,受不了大理寺那些刑具的!你是知道的,陛下可不想你說得太多!”
仇士良聞言冷笑一聲,緩緩說道“不知這水中的毒可夠用?”
馬元贄大笑,“上好的毒藥,沒多少痛苦,忍一忍便過去了!”
仇士良緩緩抬起頭,口中悲嘆一聲,而后顫顫巍巍地接過水囊,徑自灌入口中。
直到眼看著仇士良連喝了幾口后,馬元贄這才又笑道“枉你聰明一世,如今卻栽在一個毛頭小子的手里,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呢?”
仇士良蜷縮在囚車角落,藥力引發(fā)的劇痛使其雙手緊緊掐著自己的喉嚨,面色通紅目呲欲裂,看上去顯得異常猙獰可怖。
但饒是如此,在聽聞馬元贄這句話之后,仇士良還是撲向馬元贄,口中咿咿呀呀地呼喊著什么,目光中透出一絲不甘。
馬元贄自然明白仇士良之意,臉上笑得卻是愈發(fā)得意,口中自顧嘖嘖嘆道“如今的年輕人果真還是不可小覷,個個有顆七竅玲瓏心,腦袋里也裝得盡是些陰謀詭計,若非親眼所見,便是咱家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出自他的手筆!”
仇士良聞言變得愈發(fā)狂躁,雙手死死地抓著囚車,口中發(fā)出陣陣嘶喊。
“哦,他叫李湞!很歹毒的一個年輕人!歹毒得連咱家都要忌憚幾分呢!”馬元贄戲謔地望著仇士良,頗顯得意。
“呵呵,從王宗實盜取寶刀,到那個不良帥嚴恒投靠你,再到今日你輸?shù)靡粩⊥康兀@其中的每一步皆是李湞所為,如何?是不是你也一樣的難以置信?嘖嘖嘖”
聞言之后,仇士良的臉上除了悲憤之外,似乎又多了些驚駭,不錯,他無法想象這一切都是那個小小的幽州行軍司馬的杰作,他難以置信自己縱橫宦海數(shù)十年,今日竟會栽在那個乳臭未干的少年手中。
然而他更想不通的是,李湞與自己究竟有何仇怨,竟能惹得他如此煞費苦心地將自己置于死地。
然而,這一切終究沒有答案,因為即便是馬元贄都無從知曉李湞的目的為何。
望著仇士良此時的凄苦之狀,馬元贄或許有種兔死狐悲的傷感,沉默良久,而后抬起頭緩緩說道“放心,李湞也好,嚴恒也罷,咱家終究是不會留的,看吧,用不了多久,咱家便可以為你報仇了!”
說罷,馬元贄又訕訕一笑,道“只可惜你看不到了!”
寅時半刻,冬雷終于砸開盤桓了整夜的烏云,大片的雪花撲簌而落,只片刻之后已是舉目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