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元年,正月十九。
長安,崇仁坊,延慶公主府。
李峻在這里已將近五日,每度過一日,李峻心中的不安和恐懼便又增加一分。
不安來自于對局勢的不確定,而恐懼卻來自于自己最親近的那個人。
延慶公主。
李峻不明白,為何權利會對一個女人擁有如此大的誘惑,甚至有時候李峻已經隱隱預感到,倘若自己真的能夠登基,那么真正掌權的人應該會是自己的阿姊吧。
每念及此,李峻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出兩個人。
一個是睿宗孝皇帝。
而另一個,是太平公主。
曾幾何時,李峻無數次地覺得自己多謀善斷、遠見不凡,倘若自己做皇帝的話,應不比先皇差上多少。
但現在,李峻突然覺得自己當時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自己終究還是缺了一樣東西。
狠。
自己不夠狠,阿姊可以為了權利去利用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
僅此一點,李峻自問自己無法做到。
有時他希望這一切不過只是自己一個漫長而又備受煎熬的夢。
夢醒之后,一切如故。
甚至在內心深處,他寧愿自己和阿姊失敗。
“他”李峻不禁想起了那個如劍一般的少年,“真的能斗得過阿姊和仇士良么?”
“希望吧”盡管李峻對李湞并不抱有多大希望,但其心中卻抑制不住地這樣想著。
見李峻面色苦楚地不言不語,延慶柳眉輕蹙。
這是她的胞弟,這世上與她血緣關系最近的那一個,但她卻不怎么喜歡這個弟弟。
或者說,她不喜歡太懦弱的人。
無論這個人是誰。
在延慶看來,李俊是猶豫不決和優柔寡斷的,至少現在如此。
“你在想什么?”延慶朱唇輕啟。
正陷入思緒中的李峻被嚇了一跳,“啊?哦,小弟在想李德裕真的會幫我們么?”
“呵呵”盡管延慶知道李峻的腦子還不至如此蠢笨,但還是笑道“他不是在幫我們,而是在幫他自己!”
東都洛陽。
顯然,東都的雪較京畿來說要小了許多,除了一些背陰角落處還依稀可以看到零散稀薄的雪層之外,入眼之處幾乎看到不到任何雪的痕跡。
四進東都,李湞的心中并無太大波瀾,這里的一切依舊如此陌生。
洛水橫貫東西,將洛陽城分為南北兩城,北城西側為皇城,東側為二十九坊,李湞等人自南城東側的建春門而入,而后再經南市向北,便是洛水。
洛水河畔,上元節巨大的彩色燈輪還未拆除,盡管是在白天,高達十丈的龐然大物看上去也依舊氣勢恢宏,令過往行人無不駐足觀望,以致洛水沿岸人頭攢動、摩肩擦踵。
“嗯比前年江陵府的那個還要大上不少!”李漠仰著脖子贊嘆道,高大壯碩的身子擠在人群中,如鐵塔一般巍然不動。
“這算什么,若是京城花萼樓前的那個,比這個要大上將近一倍!”一旁的丌元實一臉的不屑。
“一倍?!嘖嘖嘖,趕明年上元節我一定要親眼看看!”
聞言之后,李漠瞪大了眼睛嘖嘖嘆道。
“明年?呵呵,那也得有命活到明年再說!”丌元實冷笑道。
說罷之后,丌元實下意識地看了看李湞,卻只見李湞的目光始終在那燈輪之上,對于丌元實之言似乎充耳未聞。
“的確很大”李湞口中附和道。
對話索然無趣,丌元實白了一眼李湞兄弟,而后說道“你們若看夠了便快些去辦正事,咱家可不想給你們陪葬!”
聞言之后,李湞略顯尷尬地笑了笑,而后轉身沖丌元實做了個請的姿勢,“丌副使說得極是,莫耽誤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