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進京,必過潼關!但如果要硬闖的話,莫說五萬,怕是再來五萬都無濟于事!”崔鄲脫口而出。
“不錯!”李執方的音調陡然變高,而后伸手指著河北的方向,微微瞇著眼睛說道“但王元逵三人若不蠢的話,就絕不會硬闖!”
“那若是他們事先買通了潼關守軍呢?”石雄緊接著問道。
話音方落,只聽崔鄲斷然說道“不可能!潼關防御使若還做了別人尚有一絲可能,但周墀”
崔鄲看了看石雄,“是絕不可能背叛朝廷的!”
“崔使君所言不錯,以周墀的性情,怕是死也做不出這等事來!”李執方插話道。
見二人不說話,李執方再度說道“所以既然河朔的兵馬敢入京,那便是說有足夠理由讓周墀放行,而這個理由”
此時只聽崔鄲幽幽說道“天子有難!”
李執方點了點頭,將目光移向了石雄。
石雄的面色逐漸變得無比凝重,自己的年齡大了,只求固守一鎮安穩養老,著實不像摻和到這趟渾水中來,但眼下的情形卻似乎又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
石雄又將目光望向了崔鄲,眼神中盡顯猶疑之色。
只見崔鄲眉頭緊蹙,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盡管李執方所言頗有幾分道理,但無疑,這依舊是一場豪賭,對于崔鄲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天子是誰并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是自己這后半生能不能安然度過。
崔鄲的心態或多或少都代表了大多數藩鎮的心態,對于絕大多數藩鎮來說,天子更多地像是一種儀式感的存在,只有手中的權利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但求一鎮終老,然后盡可能多地位自己謀求一些利益,這已經成為大唐帝國諸多藩鎮中不言而喻的秘密。
“此前關于各進奏院的呈報,想必二位使君都已知道,京城以及皇城的戍衛已部換成了金吾衛,兗王主理朝政,顯然仇士良是想擁立兗王登基,但仇士良卻依舊守在驪山不肯回京,這又說明了什么呢?”
李執方不緊不慢地說道,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崔鄲。
“那又如何?既然陛下已龍馭賓天,自然便須另立新君!”石雄反問道。
“呵呵”李執方隨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說道“既然陛下龍馭賓天,那么仇士良為何遲遲不肯回京?”
“莫非”崔鄲抬頭看著李執方,“陛下還活著”
“只有陛下還活著才能讓仇士良如此忌憚!也才有勤王一說!”
崔鄲隨即又問“但若果真如此,那么河北三鎮的兵馬又如何得知?觀其動向,似乎早已洞悉一切,若非事先得知真相,那么又是誰提前告知的呢?而且以王元逵、張仲武、何弘敬三人之奸猾,平白無故又怎會冒險勤王?佯做不知、坐山觀望豈不是來得更周些?”
崔鄲也好,李執方也罷,自然不會知道李湞在此事中所起到的作用,更不可能知道李湞的真實身份。
不過盡管李執方并不清楚仇士良留在驪山真正的目的是李湞,而非其自認為已經被釋遠殺死的李忱,但這卻并不妨礙其作出自己應有的判斷,至少李執方說出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在驪山必然有一個讓仇士良忌憚的人,而且這個人將是成敗之關鍵所在。
有些時候,只要形勢正在向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去發展,真相便永遠沒那么重要。
而現在從崔鄲和石雄臉上的表情來看,李執方知道,他們心中或許已經做出了一些選擇。
盡管這個選擇也許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部,但這對自己來說已經足夠了。
“哈哈哈哈”李執方肆意地大笑著,甚至笑得彎下了腰,臉色漲得通紅,如瘋似癲。
崔鄲與石雄見狀皺了皺眉頭,但卻都默契地沒有開口說話,只靜靜地望著舉止近乎夸張的李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