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湞迎上前去笑道“今日對于文饒公來說,定是難熬得很吧!”
李德裕滿臉疲憊之色,無奈地擺了擺手,道“無論如何,今日算是過去了,但到了明日,老夫也不敢保證還能不能壓得住!”
李湞仰頭大笑“哈哈哈,待得明日,文饒公只管看戲便是了!”
大中元年,二月初五。
晴天曠日,春風和煦,接連幾日的清冷和陰郁似乎就在一夜之間變得溫柔疏朗。
曲江池畔的桃林不知何時也已變得如小娘子臉上的脂粉團,透著誘人的水嫩;和風徐徐,迎面而來的也只有醉人的清香,沁入心脾,欲罷不能。
成片的粉紅夾著柳稍的新綠,讓整座曲江池變作了詩、映成了畫。
崇政殿。
盡管暖風拂面,但仇士良的身上卻依舊披著裘袍,倒是剛剛換上了一身嶄新袞服的李岐,看上去顯得異常興奮。
二人身后,則是似乎永遠只會垂首站立、沉默不語的郭睿,讓人永遠看不清他的臉。
李岐身旁兩側,則是幾名內侍,正在忙碌地整理著早已舒展得不見一絲褶皺的袞服。
“仇公,今日之事可都安排妥了?”
李岐感到從未有過的激動。
仇士良沒有立刻答話,只是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兀自發呆。
“仇公”李岐小心翼翼地輕聲喚道。
仇士良這才稍稍收回心神,目光落在一側空曠卻又戒備森嚴的朱雀大街之上,緩緩說道“是個好日子,只是差了一場春雨!”
仇士良在說這句話時,臉上不見一絲笑容,更無興奮激動之意,有的只是似有若無的一抹擔憂和眼神中一閃而逝的狠戾。
“郭將軍”仇士良緩緩開口,“雜家只要你保證一件事,從京城到南郊的這一路上”
說著,仇士良轉過身緊緊盯著郭睿,“萬無一失!”
郭睿聞言竟頓時大汗淋漓,望著仇士良,又看了看兗王,“可禁苑”
不待其說完,仇士良緊接著說道“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雜家已調三千神策軍前往禁苑平亂,足以免了你的后顧之憂!”
“那城外”郭睿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突然看到仇士良臉上一閃而逝的那股濃濃的殺意。
“只要你能保證殿下順利登基,城外那些人便不足為慮!”仇士良緩緩說著,但眼中的擔憂卻是愈發深重。
郭睿隨即說道“仇公何不將神策軍主力調回京城,如此一來”
仇士良聞言怒聲叱道“還輪不到你來教雜家該怎么做!”
郭睿見狀頓時噤若寒蟬,而后無奈退去。
待其走后,李岐先前臉上的興奮不知何時已變做了無助的倉惶,只見其抬腳將身前的一名內侍踹開之后,快步走向仇士良,不安地說道“仇公,方才郭睿所言極是,為何不將神策軍調回京城?”
仇士良看了李岐一言,沒有說話,目光再度順著朱雀大街延伸向了遠方。
“若現在將神策軍調回京城,不消半日,那些叛軍必將兵臨城下!”
仇士良無力地說道:“更何況”
“如何?”李岐的面色有些泛白。
聞言,仇士良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只見其輕輕嘆了口氣,“太晚了!”
仇士良在說這三個字時聲音細弱蚊鳴,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寅時。
人們尚沉浸在睡夢之中不曾醒來,而朱雀大街上卻早已被數不清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晝,兩側兵甲林立的金吾衛直通南郊圜丘。
那是大唐歷代皇帝四時祭天之處,也是李岐的皇帝夢開始之地。
或許這是大唐帝國百年來最倉促的一次登基,甚至倉促得不足以用簡陋來形容。
而就當李岐的車輿駛出承天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