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及此,群臣不由暗暗心驚,紛紛側目望向李德裕。
只見李德裕面色坦然,似乎全然沒有聽到仇士良之言,反而四下環顧早已跪倒在地的文武群臣。
“陛下待爾等不薄,諸公皆為大唐肱股,上承皇恩,下稟民意”
說至此處,李德裕冷冷一笑,幽幽說道“只是老夫不知,今日諸公跪的是哪個!又因何要跪!”
自始至終,李德裕都不曾看李岐與仇士良一眼。
李德裕雖早已被李忱排擠出權力中樞,但畢竟曾是武宗皇帝唯一寵信的重臣,縱觀會昌一朝,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李德?!边@三個字代表的是赫赫天威,代表的是朗朗乾坤。
而今一代權臣雖已敗落,但在朝中余威猶存,所有人都知道李德裕那一聲冷笑的背后,藏著的是怎樣的怒火,即便是現在,依舊沒有人膽去敢觸逆那具蒼老身軀內埋藏的那顆權臣之心。
李德裕沒有再多說半個字,但群臣之中卻已有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子。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緊接著四、五、六
只片刻之間,群臣已站起了大半,也許這并非是他們心中真實所想,但在面對李德裕這番并不算嚴厲的斥責時,他們本能地選擇了屈服。
“放肆!”
仇士良不由大怒,而在這滿腔怒意的背后,仇士良更清楚,李德裕的可怕之處遠不及此。
因為他太了解李德裕了,甚至比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更了解。
仇士良知道,李德裕從不會做沒有把握之事。
而現在李德裕既然敢在此時此地向自己公然宣戰,那么其勢必有著不為人知的底牌。
一個真正的殺招。
說到底,對于仇士良來說,李德裕的可怕之處并不是其手中的權柄,更并非那尚未消逝的余威,而是他的心。
一個能在武宗一朝將權宦與藩鎮時時刻刻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人,仇士良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草率魯莽之事。
是的,李德裕一定有所倚仗,在他的背后一定隱藏著一個天大的陰謀。
仇士良堅信如此。
言罷,只見仇士良抓起案上一紙黃絹,朗聲說道“太皇太后的詔命在此,豈容你在此蠱惑人心,來人!李德裕藐視天威、禍亂朝政,其罪當誅,速去其官服暫歸禁軍收押,待回京后交與三司處置!”
話音方落,便只見數名禁軍一擁而上,而就當李德裕身上的官袍即將被禁軍扒去之時,卻見群臣中閃出一人,高聲呼道“陛下不可!”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說話之人竟是金吾衛上將軍,郭睿。
見狀之后,仇士良的臉色微微一沉,不待李岐說話,便瞪著郭睿沉聲問道“怎么?難不成郭將軍要為李德裕這等禍亂朝政的逆臣賊子求情么?”
郭睿一如往常般謹慎謙恭,向仇士良躬身遙遙一拜,道“事關緊要,還望陛下、仇公容臣近前稟明!”
郭睿此言一出,群臣無不側目,顯然這個請求并不合時宜,尤其在現在這樣一個重要場合下,就更顯得不可理喻。
但對于李岐與仇士良來說,郭睿畢竟為自家近臣,尤其對于李岐而言,郭睿沒有仇士良的咄咄逼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普通的臣子,而不是仇士良那般的權宦。
不待仇士良說話,李岐緊接著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準卿所奏!”
李岐在說這句話時并沒有看仇士良一眼。
盡管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早已亂做一團,盡管他的話在剛一出口后便已有些后悔。
“仇公應該不會怪罪吧”李岐心中這樣想著,眼神卻不自覺地瞟了一眼仇士良,卻只見仇士良一臉凝重地目視前方。
李岐不知仇士良在看什么,他只是感覺到了仇士良胸中的那滿腔怒火。
郭睿謝恩之后垂首緩步上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