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延興門已破,部分河朔聯軍已順利進城,但何弘敬始終沒有踏入延興門半步。
因為何弘敬知道,盡管自己是勤王之師,但只要李忱沒有開口,自己便永遠不能和大軍同時出現在京城之內。
這是做臣子的本分,更是廟堂之內的生存之道。
尤其在這個時候,李忱的態度越是晦暗不明,何弘敬便越要小心翼翼。
有時候,退一步是“功勞”,而進一步便成了“罪過”。
忐忑之間,何弘敬等來了一道口諭,這讓何弘敬緊繃著的心頓時舒暢了許多。
無論口諭內容為何,至少說明了李忱的一個態度,至少說明了自己在李忱心中尚有一席之地。
或者說,尚有可用之處。
而這,對于此時的何弘敬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何弘敬緩緩走出賬外,望著樂游原的方向遙遙叉手施禮,盡管盧龍軍已被張直方先行一步帶了進去,但大部分的兵力依舊還在城外。
而且這其中不乏魏博軍與成德軍的絕對精銳。
王紹鼎見何弘敬出賬,隨即走至其跟前問道“世叔,進城吧!”
何弘敬卻突然問道“這李湞究竟是何人?”
王紹鼎聞言一愣,隨即答道“幽州長史!”
何弘敬搖了搖頭,道“你覺得一個小小的幽州長史,何德何能讓陛下如此垂青,甚至不惜將四路兵馬的指揮權拱手相贈!”
王紹鼎頓時陷入沉默。
這的確不是一句“圣心難測”便可以解釋得通的,更不是一個五品幽州長史應該有的權利。
即便他圣眷得寵,即便他年少有為,即便他擁有著同齡人所不曾擁有的心智與果敢。
這一切都不能成為李忱下達這道口諭的理由。
于情于理、于法于律,都無法說得通。
“整頓兵馬,隨我進城!”
何弘敬終于決定遵旨行事,無論陛下因何緣由,都不是一個做臣子的能夠質疑的。
“都已整頓完畢了!”王紹懿緊接著應道。
何弘敬點了點頭,這才跨上戰馬向著延興門走去。
戰馬垂首而行,正如此時的何弘敬,無論面容還是內心,都充滿著著陰郁和不安。
行至城門時,何弘敬驀地抬頭而望,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寒意,不由打了個冷顫。
再行半步,何弘敬便抵城門,而這半步之遙,卻讓何弘敬猛然驚醒。
依稀之間,他似乎看到城頭一張熟悉的臉,此時正靜靜地望著自己。
“世叔為何不走了?”
王紹鼎有些詫異地問道。
沉默良久,何弘敬方才收回目光,口中喃喃說道“這京城我還是不進去了吧!”
樂游原。
李忱身上裹著厚厚的皮裘,手中擺弄著一只算不上精致的手爐。
“大家”
王歸長緩步而至。
李忱沒有抬頭,手中繼續摩挲著已經裹著厚重包漿的銅爐,“我猜何弘敬沒進城!”
王歸長笑道“還果真被大家說中了,何弘敬原本是要進來的,但走到城門口卻突然停住了,然后讓王紹鼎帶著兵馬進城,自己卻又折返了回去!”
聞言之后,李忱這才將手爐放下,頗感欣慰地笑道“何弘敬是聰明人,越是關鍵時刻,聰明人就越不會犯錯!”
說罷,李忱看了看蕭良,道“仲離以為如何?”
蕭良聞聲緩緩睜開雙目,口中輕輕“嗯”了一聲,總算有了個回應。
似乎無論蕭良做什么、說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李忱也永遠都不會生氣。
而普天之下,也只有王歸長對二人之間這種并不尋常的君臣關系見怪不怪。
“大家”王歸長欲言又止。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