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之邑,必有忠信。學生思慮及此,決定繼續南下。待到學生抵達泉州時,聽聞先帝以駙馬之禮待國姓爺,國姓爺報之以忠誠,特此決定前來投效軍前。”
商賈出身,對于路途就會比尋常人更加有機會了解;一路乘船,沿途的所見所聞就可以含糊其辭。
下定決心之時,陳凱將這些事情早已盤算得清楚,來的路上更是仔仔細細、反反復復的盤算清楚,此間借助于隆武帝在鄭成功身上的影響力來建立心理上的聯系,說服力就會得到大幅度的增加。
陳凱一語說罷,便靜靜的站在那里,等待著鄭成功的回應。相較于陳凱的鎮定自若,鄭成功神色卻顯得有些復雜,但卻也沒有顯露過甚,而是在與那兩個中年武將稍加對視了一眼后,表露了對陳凱這一路所見所聞的關注。
“學生一路匆匆而來,所見不過是管中窺豹,未能得其全貌。既然國姓爺有興趣聽上一聽,那學生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凱的態度甚佳,鄭成功也報之以鼓勵性的回應。可也就在這時,鄭成功的身子還是不免的前探了一二。
“崇禎十七年,闖賊過境,待虜師入關,闖賊撤回陜西,姜鑲、唐通、陳永福等降闖之徒復降虜師,而虜廷更遣人招降山西各地,山西一省在那年城頭變幻大王旗。這幾年,虜廷官員在山西橫征暴斂,虜師更是劫掠過甚,稱得上是一個無惡不作。”
山西的情況陳凱知之不多,干脆也不做多言。但教科書以及他當初讀過的一些文章里,卻很清楚的記載著更加能夠吸引鄭成功等人注意力的內容。
“學生一路向東,抵達借運河之利南下。然則畿輔之地,面目瘡痍。虜廷在北直隸跑馬圈地,將劃入其間的土地整片整片的劃給各旗,當地及周邊百姓更是以投充之法拘入旗莊,貶為旗奴、包衣,肆意打殺虐待。百姓不堪其辱,大批逃亡,虜廷又設逃人之法,厲行抓捕,牽連甚眾……”
圈地、投充、逃人,再加上剃發、易服、以及尚未開始執行的遷界禁海,清初諸般惡法,可以說是每一筆每一劃都是蘸著動輒數萬、數十萬,乃至是上百萬人的鮮血寫出來的。相比屠城那般一刀切式的傷害,這些惡法對華夏文明造成的持續性殺害并不是那么顯眼,但卻一點兒也不遜色于前者。
偏居東南的福建,鄭成功對于這些事情有所耳聞,但是局限于這個時代的通訊水平,詳情上也是知之甚少,甚至很難講這些概念串聯起來,形成一個對滿清殖民統治的形象化理解。而在這一點上,透過歷史,陳凱卻能夠看得更加清晰,放在鄭成功的眼中,也就自然而然的理解為曾經真的身處其間。
“學生途徑滄州之時,也曾見有逃人被捕,連帶著窩藏之人亦要處死,妻子家產抄沒。”說到這里,陳凱頓了一頓,繼而言道“這一路行來,到處是殘垣斷壁,可謂是滿目瘡痍。尤其是揚州,曾記得前人有詩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只可惜那份繁花似錦大抵幾十年也未必能夠恢復得了了。”
“哎。”
一聲嘆息,隨即便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陳凱如此,鄭成功亦是聯想起了數月前安平鎮上的血火,由衷的發出了一聲嘆息。
“陳先生既是讀書人,怎生這副打扮?”
打扮?
陳凱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衫,不光是小了一號,而且也都是尋常百姓所穿的短打,而非明末儒生所習慣性穿著的士子襕衫或是道袍,確實有些怪異。
眼見于此,陳凱也是不由得苦笑道“回國姓爺的話,學生數日前路遇劫匪,許是看在學生是讀書人的份上,未要了學生的性命。但是身上的衣衫、財物卻被一掃而空,就連這套衣衫還是得自送學生來此的那兩位義士之手的呢。”
明軍崩潰、清軍席卷閩粵大地,主要的府縣城池自然是在清軍之手,鄉間則更多是結寨自保的百姓和殺人越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