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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鮮血一飲而盡,隨后這千余人便啟程出發。長林寺距離明軍控制區最東端的分水關相距百里,所幸萬家兄弟俱是這漳南地區的地頭蛇,道路熟稔,穿山過溪,只在數日之后便已經進入到了潮州地界,甚至連分水關都沒有路經,更沒有被詔安的清軍所察覺。
駐扎在黃岡堡,鎮守饒平縣南部、為分水關后勁同時兼著盯防黃海如的守將郭泰,陳凱已經聯絡過了。這千余人抵達,便駐扎在了黃岡堡左近,先期受郭泰的監督,由萬義、萬祿二人負責管理。
安置妥當,書信也早已送去了潮州,陳凱便帶著盧若騰、萬禮和道宗和尚三人奔赴潮州。不過,這一次卻不再是沿著韓江水道乘船而行,而是自東向西,坐著郭泰安排的馬車,奔著廣濟橋而去。
黃岡堡到潮州,不過百里而已。陳凱等人做的是官方的馬車,有明軍專門護送,沿途也早已被鄭成功及其部將們蕩平,一路無話。
待陳凱抵達韓江東岸,馬車自廣濟橋上同行,回想起這一路上俱是走的官道,此刻商旅、人流比之他上次來時又是多了一重,更顯出了明初振興江西儒學的潮州士人李齡曾說過的那句“吾潮之勝狀,在于廣濟一橋?!?
馬車通行,鄭成功早已在廣濟門前等候。等的是陳凱,亦是盧若騰,對于萬禮反倒是捎帶腳的,至少萬禮帶來的人馬還不至于讓鄭成功出了城門迎接。
“盧尚書,數載不見,今番聽聞您還在聯絡義士,足見先帝當年的目光如炬?!?
鄭成功開口便提及隆武帝,就像是陳凱以隆武朝官職向盧若騰行禮一樣,這是他們之間最重要的紐帶。
此間提及隆武皇帝,盧若騰的雙眸當即便是涌出了熱淚。他是老于官場之人,但是不可否認,隆武帝確是自弘光帝、監國潞王和監國魯王以來,南明最有中興氣象的君主,甚至就連隆武的弟弟紹武和桂藩的永歷帝,其實在能力上都相差甚多。很可惜,隆武在軍事上沒有自主權,福建為鄭芝龍控制,湖廣戰場的何騰蛟也不是個純臣,再兼其人勇氣上也稍顯不足,清軍一入仙霞關,便是滿盤皆輸了。
“太師若是有國姓一半,哪怕是十分之一的純良,國事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份上!”
這話,盧若騰當然不會當著鄭成功的面兒說,僅僅是相交甚歡之后,說與陳凱的一句牢騷罷了。
盧若騰看得出來陳凱絕不是那種在背后嚼舌根子的小人,才愿傾心而談,陳凱亦不會出去多嘴,甚至這句分明的牢騷話,早就左耳朵聽,右耳朵冒了。
“盧尚書此來,便不要走了,留在此處助吾一臂之力。吾這邊百廢待舉,更是需要盧尚書的才具和經驗?!?
話雖如此,陳凱可不相信鄭成功真的會重用盧若騰,那份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就連他的老師錢謙益都不能豁免,那就更別提旁人了。
前段時間,倒是也有不少讀書人前來投奔,有的是福建人,有的則是廣東人,皆是舉人、秀才乃至是童生,大多被安排了差事。其中陳凱也看見了幾個熟悉的名字,比如潘庚鐘,比如馮澄世,現在都在鄭成功身邊贊畫軍務,只是還沒有真的拿到實權罷了。但是比之盧若騰那般大抵是只能做個高參的,卻還是有不少機會的,哪怕陳凱已經先期分走了不少實權。
陳凱這邊遐思萬千,鄭成功和盧若騰寒暄了一二,便轉而去鼓勵萬禮,甚至還和道宗和尚扯了兩句佛法。到了最后,才輪到了陳凱,只是這里外之間,卻也是呈現得分明。
“哎,竟成每隔些時日便會給吾一個驚喜,只是孤身進入韃子的占領區,實在太過危險了?!?
“請國姓放心,下官正是有萬全之策才會啟程出發。”
“不許再有下次了?!?
說過了這話,板著的臉也再也板不下去了,繼而便是相視一笑,一切盡在那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