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出了鄭成功府邸大門的門檻,馬車已然在此等候。抬首望去,昏黃的斜陽撒向大地,是因為虛弱而顯得柔和,還是因為柔和而顯得虛弱,這其實都不對,真相其實是陽光強烈亙古不變,只是隨著地球的自轉而以著不同的強度、方式呈現在這些渺小的生靈的感知上罷了。
沒有絲毫放松的感覺,哪怕是登上了馬車,門簾、窗簾落下也依舊沒有產生哪怕一星半點兒。并非是緊迫依舊存在,而是從一開始,陳凱憑著他對鄭成功的了解就已經知道了最后的結果會是這般。因為除了多年來的交往,更重要的是透過歷史,陳凱很清楚鄭成功根本就不是一個能夠為了鄭經而不顧理智的存在。甚至在他的眼里,鄭經這個嫡長子遠遠比不上驅除韃虜的事業和鄭氏集團的生存來得更為重要!
如果一定要究其原因的話,鄭芝龍當年將鄭成功母子丟在日本,前往臺灣、福建開拓事業,甚至為了鄭氏集團的生存和發展不惜與滿清合作。鄭成功對其父的做法甚為不滿,但是真的到了他的身上,父母的言行也免不了在持續性的影響著他,哪怕他和他的父親其實走的兩條恰恰相反的道路,但是其本質上,對于胸懷的宏志、對于鄭氏集團的生存和發展,其實都是一致的。
“我終于還是站在了臺上了,這一日來得有些早了,但是既然來了,就沒有提前下場的道理。”
車輪在向前轉動,無有停滯,陳凱也同樣是將此前發生的那一切拋在了腦后。不出意外的話,明日的會議上鄭成功就將會對當前的政治、經濟、軍事布局進行調整,這是應有之義。如果他遇到鄭成功當下的情狀,他也一樣會做出類似的處斷。相較之下,倒是那鄭經,陳凱很清楚在后世因為一些文字和影視作品的影響,很多人對其都是一味地貶低。但是陳凱曾經看過一些關于鄭氏集團在臺灣期間的記載,于鄭經其人,恐怕并沒有真的那么不堪到家。
“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少年郎,即便是才智超群,他現在手里面能夠掌握和影響到的能量也完不足為慮。此間的關鍵,還是在于明日的會議。”
抵達驛館,陳凱就召集了隨員進行商議。其實所謂商議,更多的還是陳凱對廣東和南贛當下形勢的一些拾遺補缺,把這些東西印刻在腦海中,權衡那其中的輕重緩急,才好應對明日的會議。
明日事關重大,商議結束,陳凱照例洗漱了一番便直接回房休息了。只是躺在床上,最難免的就是一個輾轉反側——并非是對未知命運的憂心忡忡,反倒是一閉上眼睛,滿眼便都是他與鄭成功那些年并肩戰斗的過往。
會有今天,陳凱是早有預料的,為此他不是沒有設法拖延這一天的到來,比如凍結蓮花堂的活動。但是真的到了這么一天,哪怕日間如何鎮定自若,可是到了夜深人靜之際,卻依舊難免為那段即將逝去的友情而感到痛惜。
“我從未想過要害你,但是如果你的兒子擋在了我改變這個世界的道路上,我依舊會將他碾個粉碎。對此,我從未懷疑過。”
以著唯有自己可以聽到的音量,陳凱重復著他一直以來的信念。可是這一次,不論他如何堅定信念,但卻依舊難免那份痛惜。
這份痛惜,并不僅僅是對鄭成功的,同樣也是對他的。陳凱依稀記得,當初他曾說過,他與鄭成功是土木組合,與李定國也可以是土木組合,但事實上他與李定國能夠成為盟友,但卻沒辦法如鄭成功這般成為名非兄弟、實勝兄弟的存在。這一次的攤派,對于鄭成功、對于他來說都是一次失去,失去了原本并肩戰斗的戰友、失去了能夠將后背放心交給對方的手足。
也許,身為成為逆天改命的英雄,孤獨是不可避免的。也許,這一次也正是使得他、使得鄭成功補上這最后的一課。
思緒萬千,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進入到了沉睡。到了第二天天光尚未放亮,陳凱就重新睜開了眼睛,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