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撫標浩浩蕩蕩的從城下而過,登上了信江碼頭上的渡船,一如三天前那些廣信府綠營那般。
城頭上,總兵和他的部下們眺望著撫標的行軍隊列,怎么看怎么覺著那些福建綠營的士卒們都是垂頭喪氣的。甚至,就連那些軍官也好不到哪去。唯有那已然立于渡船之上,要為大軍開道的巡撫大人顯得意氣風發,好像只要他一到,明軍就會灰飛煙滅似的。
“那廝定是打算過了江,便找個安全的所在一蹲,廣撒探馬,了解明軍動向。而后,出動騎兵對明軍以及明軍的補給線進行頻繁騷擾,逼迫明軍撤軍。最后再殺良冒功,用老百姓的腦袋來向鄭親王報捷,謊稱他有擊潰明軍之功!”
總兵如是想來,看向身邊的幾個親信部將,亦是在他們的眼中得到了相差無幾的回應。只是越篤定佟國器會如此,他便越是悲憤——明明在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到了,明明是我先想到的,若非明軍一股腦的殺出了南部的山區,我完全可以用殺傷相當的說辭來免罪的。
這一系列操作的個中細節,總兵覺得就算是佟國器做不全面,他麾下那兩個副將、游擊也是久經戰陣的老行伍,沒有不懂的道理。只可惜,在這一點上他是真的猜錯了,那副將和游擊與他一般,甚至越是走下去就越是想不明白佟國器到底想要干什么。
渡過了信江,這支由兩千六百余綠營兵組成的清軍便徑直南下,無有絲毫的猶豫。只是,若是未能先看到的佟國器的斗志昂揚,而是率先注意到那些綠營兵的垂頭喪氣,也實在不好說是出征,還是出殯。
大軍南下,一如當初逃離建昌府,仍舊是由那個佟國器的親兵隊長帶隊作為大軍的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大軍循著廣信府綠營逃回來的舊路南下,直奔著他們逃離的山口。按照正常邏輯,明軍既然是追殺潰敗的清軍,肯定也是從那里殺出的。這樣一來,便可以順利的攔住明軍北上的道路。
然而,這樣的順利卻是這些綠營兵所不愿看到的——不只是普通士兵,幾乎也沒有一個軍官愿意如此。至于那幾乎二字,卻是因為起碼還有一個人表現出了對佟國器的方略的信心十足,那就是那個曾經的親兵隊長,如今的福建撫標守備,也是那個正在引他們去黃泉的牛頭馬面!
“咱們要不要勸勸佟撫軍,這樣走下去再有個半日就要與賊寇撞上了。”
王副將的不安映在了鄧游擊的眼中,后者卻也只是嘆了句“撫軍現在的樣子,十有八九是聽不進去的”,便低頭不語。
“那也不能就這么去送死吧?”
送死,說來即是好笑,也一點兒不好笑。好笑的在于,他們是兩千六百余人組成的大軍,而明軍則只有五百兵,一營而已。足足五倍的兵力,就算是比之先前慘敗而歸的廣信府綠營,也是兩倍有余。
可問題在于,戰爭的勝負概率可以用數量化來進行計算,但戰爭也從來不是簡簡單單的數學計算那么簡單。廣信府綠營好歹還是一支建制完整,各級軍官對于下屬都有著多年威信的正規部隊。而他們,一群潰兵而已,從佟國器帶著最早的那幾百人從新城縣潰逃開始算起,到現在也連一個月都沒到。更別說是其余那些陸陸續續加入的大多數,很多也就只認識直屬上司和同在一個什的那十來個人罷了。而且還只是認識而已,軍官的威信、袍澤間的互信,都還遠遠沒有樹立起來。
這樣的軍隊,碰上了前不久在正面對決中以少勝多,輕而易舉的將他們趕出了建昌府的明軍,只怕是連兩千六百只兔子都不如!
從渡江開始,走到現在,不過一日而已。僅僅是在昨夜,便有數十士卒趁夜逃離。即便是仍舊留在軍中的,也無不是如喪考妣一般,好像過不了幾個時辰他們就要去向列祖列宗解釋他們為什么會留著蠻夷的發型。
能夠維持到現在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