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
按理說,這時候他應該在長沙調控軍需物資,以滿足各線戰(zhàn)場使用;亦或是深入貴州,就近坐鎮(zhèn),以穩(wěn)清軍主力之軍心;就算是如傳聞所言,其人目疾加重,也當在經略衙門中養(yǎng)病。可這時候他竟突然出現(xiàn)在撫州,出現(xiàn)在清軍的大營,出口即是緊急軍情,是什么樣的緊急軍情才能迫使他這等打個噴嚏整個南方大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千里迢迢的趕來相告,達素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出兵的計劃很可能是要告吹了。
匆匆下了馬車,若非是有親兵攙扶,一個踉蹌怕是便要摔倒在地。只待稍一站穩(wěn),這個六十二歲高齡的老經略便立刻甩開親兵,三步并作兩步的趕了上去。
“老經略?”
“章佳大人,此乃逆賊陳凱的詭計,萬不可輕舉妄動啊!”
陳凱,又是陳凱。
達素非常討厭聽到這個名字,以及對于阻礙他前去解決這個可惡的家伙的一切勸說。轉瞬間,那一句“你這漢狗是不是讓那姓陳的蠻子打怕了”的譏諷便頂?shù)搅松嗉馍稀H舴牵矍斑@人的名諱叫做洪承疇,若非是達素離開北京前他的老兄弟鰲拜一再告誡他不得對其人無禮,若非皇上主子對其信任有加,甚至到了偏袒的地步,這話便脫口而出了。
“老經略何出此言?”
壓著性子,盡量讓聲調不至過于尖銳。達素當然明白,大軍即將啟程,洪承疇卻突然趕來阻攔。更重要的是,出征這等大事,他雖未明言要瞞著洪承疇,但也沒有事先與其商量。洪承疇此番,顯然是西南經標的這群家伙偷偷派人告知,正巧與有所預料的洪承疇相遇。以著這老狐貍的人情練達,會這般的明目張膽,必然是已經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于是將底牌亮了出來,擺明了今日就算是他一意孤行,西南經標也未必會如他所愿!
此間,達素的面上已滿是不悅,洪承疇嘆了口氣,將幾份情報遞上。前者疑惑地接了過來,甩開信瓤,一應文字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中。很快地,這位滿洲名將的瞳孔便急速擴大,緊接著便抽出了下一份情報,隨后又是下一份,細細看過,便瞪大了眼睛看向后者。
“老經略,這都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聞言,洪承疇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從陳凱在廣東搞了那個咨議局,情報搜集便不復從前了。那幾個鎮(zhèn)到底是什么時候離開信地的,老夫實在無能為力。但去向,肯定是江西無疑。”
聽到這話,達素沉默片刻,連忙將洪承疇請進了中軍大帳。翻出了廣東的地圖,就著情報找到那幾支明軍原本的駐地,再與當下的形勢對照,誠如洪承疇所言,他們悄然離開了駐地,目標肯定是江西。換言之,他們的目標肯定是他。
“督標第四鎮(zhèn)、督標第五鎮(zhèn)、后勁鎮(zhèn)、鐵騎鎮(zhèn),還有王興所部。那個王興是干什么的?”
相比鄭成功和陳凱先后組建的各鎮(zhèn),虎賁將軍王興的名頭實在不甚顯眼兒。洪承疇將王興所部的舊事娓娓道來,達素的眼中很快便流露出了一絲輕蔑之色,但是轉頭再看向那幾個鎮(zhèn),輕視又重新轉為憂色。直到洪承疇將“王興所部很有可能會被改編為督標第六鎮(zhèn)”的傳聞說出口來,這位滿洲猛將的嘴角不由得抽動了一下,幾不可見。
“按照海寇的編制,這些,再加上英兵鎮(zhèn)和禮武鎮(zhèn),這就是一萬九千戰(zhàn)兵。陳凱那個蠻子,真是好盤算啊。”
一萬九千戰(zhàn)兵,這還是沒有算上督標第二鎮(zhèn)或是后沖鎮(zhèn)的數(shù)字,若是算上他們,哪怕柯宸梅和蔡巧只來一個,那也是超過兩萬的一支大軍。相較之下,達素的進剿部隊,那區(qū)區(qū)一萬一千戰(zhàn)兵,便是足足兩倍的兵力。說句不中聽的,陳凱征戰(zhàn)十余年也沒打過這么富余的仗,用簡單的加減乘除計算,他們就這么去了,十有八九是一去不還的。
“這廝,著實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