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自大學畢業后再未喝醉過的扶蘇終于醒了過來,腦袋并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是口中實在干得厲害。
感覺有視線盯著自己,扶蘇轉過頭,就見魏無月撲閃著兩個大眼睛,笑瞇瞇地看著自己,兩手碰著腦袋靠在榻上,一動不動。
“怎么了?”扶蘇撐坐而起,吞下兩口唾沫稍微潤了潤沙啞的嗓子,有些疑惑地問,喜歡賴床的魏無月怎么一大早就跑來了。
“扶蘇哥哥賴床了!”魏無月兩眼微微瞇起,笑得像只初次抓到母雞的小狐貍。
扶蘇一愣,昨晚的記憶這才零星被勾起,原來自己不知覺間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喝醉了。這算是意味著自己開始真正對這個世界敞開心扉了嗎?
“被你抓到了?!狈鎏K被魏無月干凈的笑容感染,也不由嘴角微翹,“口渴得厲害,幫我端點水?!?
魏無月應了一聲,起身到桌上用陶杯接了一杯水端了過來。扶蘇一飲而盡,這才覺得嗓子舒服許多。
除非是必須講究禮數的場合,扶蘇無論喝酒吃飯都盡量不用青銅器皿,他覺得用那種東西放置的食物,遲早會害他因重金屬超標而死。
原本想再賴一會兒床,可一想到自己還要去與奉常商議春狩祭天的禮儀、大婚的安排,還要向王上請奏設立軍機郎,要與上將軍協商出兵事宜……
扶蘇只覺得渾身無力,真想找個洞冬眠算了。話說別人家公子也像自己這么忙的嗎?
事有緩急,當前最緊要的事情是春狩,再有五天就是春狩祭天的日子了,拖延不得。設立軍機郎一事,可以在與上將軍商議后兩人一起上奏,如此最好。
至于大婚,母親來催了再說,在此之前還得跟無月說一下,扶蘇看了看魏無月的眼睛,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心虛。
扶蘇哀嘆一聲,還是打算起身了,他得親自去奉常署一趟。奉常雖然在史書上并不出名,然而這個時代極為重視祭禮,所謂“國之大事,在戎在祀”。
負責祭祀的奉常如今乃是九卿之首的重臣,地位尤在廷尉之上,自然不是他長公子可以呼來喝去的。
再者說,相比于在家中談政務,扶蘇更愿意在官署里談話,至少顯得正式一些。
魏無月見扶蘇想要起身,趕忙將門口侍立的婢女喚進來,幫著自己為扶蘇換衣。
昭人尚黑,以黑色為上,因此長公子扶蘇的衣袍自然都是一水的黑色,只在外袍的邊上點綴以紅色花紋,繡有金邊。
周代貴族服飾為上衣下裳,昭人也不例外,而且分了許多層,穿著極其費時費力,三人一起幫扶蘇穿了將近十分鐘才算穿戴齊整。
然后再就是梳頭。如今雖然沒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思想,男子大多卻也都留著長發,因為要有足夠的頭發用來戴冠。昭人的爵位與官職最顯著的外在表現就在頭頂的冠上。
最低級的公士不能戴冠,只能梳一個椎髻,用布條綁起來;到了第二級“上造”爵位,可以戴麻布做的尖頂圓帽;到了不更以上的軍官,可以戴上板冠以示尊榮,板冠上的線條多寡代表的爵位高低。
到了五大夫爵以上就可以換上材質不同的高冠了,這就代表進入了真正的貴族階級了。
扶蘇是長公子,位比封君,自然也是要戴高冠的。作為李斯的正式弟子,有正規文憑的扶蘇按禮還可以給高冠兩側掛上帶子,即所謂高冠博帶。不過扶蘇嫌麻煩,除非是大型祭禮場合,一般不會戴。
腦袋上頂個高冠,扶蘇時刻就要注意得抬頭挺胸,或許這也是制訂禮儀的禮官們想要的結果。
要去談正事,又是跟奉常談話,扶蘇不得不鄭重其事地穿戴上整套禮服,最后再給身前左側腰帶上佩一塊碩大的玉環就算是能出門了?!熬訜o故,玉不去身”,出門不佩玉,就跟現代人出門不戴表